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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1 / 5)

●●●笑中有刺,锋芒总朝向自己。Du00.coM

商标丝印需要两只手同时操作,而且完全分工:丝印模具的盖子(盖子是个装有少许颜料和一块木板的木盒,底面中部襄着一块刻了文字和商标的渗透膜)已掀起,左手从旁边拿一个笔套的帽子固定在一个小支架上右手拉下盖子;左手滑动刷板右手撅起盖子,到这里印好了一个;左手重复拿笔帽的动作同时右手要把印好的成品置于一个阶梯形盘子上堆整齐,方便点数量……一发一收,真的很像练武功,比较轻松而已。本来一遍又一遍重复是十分枯燥的,但我完全把这种工作当作了灵活左手和开发右脑的锻炼,所以一开始便适应了整套工序,并且庆幸我的时间不会像其他没有同样想法的机械人那样白白廉价交易。这使我开始庆幸没有另投他厂而错过如此运气和机会。

半个小时后,我又有一个新的重大发现:当我的动作在重复中习惯,在习惯中变成自然后,双手便可以脱离大脑意识的操纵了。大脑这时候像个大官,只需劳驾部分视神经,就能坐享其成。就像有些家庭对待退休了的老人,绝不能让他们闲着白吃米饭,我的大脑此时也不能这样空着不用。这时候它可以想很多东西,与双手的习惯不相干扰。这样一来,肉体与精神可以分工,合理利用生命赋予资源,一石二鸟、事半功倍,用广告术语说就是花一样的时间用两次,像买了东西老板忘了收钱,你可以多买一次。我颇为骄傲好像占了便宜,对这种工作顿生爱意。

我是一个没有思想的思想动物,深知自由在肉体的世界难以成全,便习惯在精神世界里寻求。此时,身在由保安和狼狗共同守卫的高墙以内可以得到一时的庇护,又没有利益上的考量,像保姆一样牵肠挂肚、忧心劳神的心灵正好休假,可以好好享受属于它的海阔天空。

为了科学利用有限的时间,中午吃完饭后忍痛花了四块钱在小超市买了一支很好看的笔和一本精美的小记事本。我要把它们时刻放在口袋,以备急时所需。

回宿舍的途中,我发现助理一个人进了一家快餐店。勾起了我又一轮痛苦的挣扎:

她经常一个人来这里吃饭吗?应该没错!看来以后我得常来…不是说好了不再喜欢她的吗?为什么还要刻意做这些与她有关的事?不是浪费时间和脑力吗?不能浪费时间,我应该时刻牢记古人所言:光阴似箭催人老,日月如梭趱少年,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这是我一天内第二个重大发现,这个发现与先前关于“一心两用”的发现都出自于我的细心,是同胞姐妹,按理说会和睦相处。谁知一山容不下两只活着的老虎,一颗大脑在同一时间也装不下两个还没有论证彻底有没有共同关联的论点,就像一个男人不能同时娶来自不同文化阶层又不开化的两个老婆。果然,不久两个发现就为割据地盘发动了内部斗争,曾生养它们的整颗心成了二虎决斗的战场。为了化解干戈、缓解矛盾,我拿出海纳百川的胸怀做了和事佬,颁布了一条兼收并蓄的方针。我顺应自身条件和兴趣方向,明确了目标,并作了以下决议:先以独善其身为本,蓄养才华和技能,培育专属魅力和优雅气质,做好迂回战和持久战的准备;然后战略上以静制动、蓄势待发、恃机而动,战术上化整为零、分兵突进、各个击破。目标是主任助理。即用肉体去接近她,用才华吸引她,用精神去感动她。刚柔并济,里应外合。

我为这个决议胆战心惊,像准备杀人或杀了人。在小本子上抄写宋词词句时,双手抖不自禁。

中午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室友们都不愿意回宿舍。因担心迟到,选抄了几条连忙往车间赶。到了车间恍然发现本子和笔都忘带,被我习惯地随书扔在床上。本来以为我边做事边学习会得到助理的认可,她会认为我很热爱学习尊重文化从而对我刮目相看。虽确定它们只是遗漏并未丢失,心里面仍旧失落。

下午上班时,主任检查我的工作,跳出大量糙品,或者印得不整齐或者粗细不均匀最多的是印得不完整的,不合格率十之八九。主任说,这些都是最最低级的错误,说话时语气里没有路口现场招聘时的和蔼,脸上也未挂着签劳动合同之前时常展示的笑容,这才是真正的冷若冰霜,还是三九之冬里的冰霜。我不断抱歉,不断保证,赔了无数次笑脸。赔出去的笑脸就像从缸里泼出去的水,只有去的不见有回的,不一会储存笑脸的水缸便见了底,与笑紧密关联的兴致也赔得精光。我几乎能感觉到在我肝胆边上的怒火一次次被点着,幸好笑脸没了我还有耐心——耐心同样可以灭火。我努力保持头脑清醒,才没有把“我不是女孩子,没有这样的心灵手巧才,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受得了这轻工细活?你另觅能人吧,我走了。”爆发出来。在耐心也即将枯竭的时候,我想到美丽的助理,再次无条件消气,拍案而起改成扶案而起,心平气和地说:“主任啊,我刚学,可能还未适应,您再给我作个示范吧。”说完又恨自己没主见,太窝囊不够决绝。表面上保持着平和,心里却像一只挨了一顿棍棒的狗般气急败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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