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领导者,又忽视了此处的许多特殊性,贸然率同事前往,结果如被但丁诅咒了似的真的陷入“禁土”——没法在村里找到落脚点,甚至不能随便进入村子,否则会像大熊猫那样显眼而引起村民的注意。严格说来,愚公一个人去大羊屯的这段日子,是他头一回独立领导犯规小组。然而仅确立“禁土”行动这一件事,便暴露了他在领导力方面的诸多不足。他已经认识到了问题所在,悔恨之余也深受打击,尽管在表面上丝毫没有表露出来,直到卓吾发问,才有意无意地牵出了他深埋心底的郁结。卓吾问的是愚公没把握,刑天越解释越觉这更应该是问向自己的,而且认为愚公的没把握源于自己的没把握。总之,“禁土”本身就意味着他用自己的行动否定了自己的能力和信心,这是他退出刑警队以来第一次真切地感觉如此颓唐。实际上在刑警队的时候他就有这些毛病,这也是他屡有不同意见却在执行任务之际坚决听从刑警队长的指挥的原因。好在四十多年来他体验了很多次挫折,而这一次即使如此沉重,也无法在此时遮蔽他作为前刑侦人员的理性,他惯有的思维模式、行事方法和习惯以及韧劲儿始终在这次行动的各环节中起着作用。既然愚公都被他害得“没把握”了,他决心回归原来的角色,集中精力发挥特长,在服从愚公领导的前提下协助他拨乱反正,圆满结束“禁土行动”。
“可是,就我们今天的发现的线索,你刚才说的这些好像不能作为我们撤回北京的主要原因啊。”卓吾哪能体味到人到中年的刑天这一刻的心情。“哈,对。”刑天勉强笑了笑,“至于主要原因,愚公不是说了嘛,在村里说不太方便,回北京路上全告诉我们。”
这一点刑天说得没错,愚公下令回京的主要缘由,正在于他与常九城书记的最后十分钟的交谈。“小组留在这里,从各方面看,都发挥不了任何作用了”,这不是他的敷衍之辞。在那十分钟里,“老九”向他展示了大羊屯村未来十几年的发展趋势,这种趋势在愚公看来同时也昭示了犯规小组在此地活动的意义。
“要不是瞧着咱们几十年的交情,我可不给你看这个。说好了,这个只是给你看看,你可不能给我拿去报道,至少事成之前不行。”“哈哈,只要和贪污腐败没关系,好啊,我答应你。”常九城这才将愚公进办公室前自己正在看的文件递给他,又打开一个上了锁的抽屉,取出两个厚厚的文件夹。“呵呵,我的采访时间是有限的,这么厚的东西,别说写成摘要去报道,就是看一摞也看不完啊。”愚公翻开文件夹,见首页工整地排列的宋体大字是“大羊屯村干果树林承包种植规划”。
愚公翻得很快,挑主要的部分看。他发现,“老九”做计划书风格和其行事一样突出实干精神,少说废话空话。计划书中不但强调了本地区干果树木种植的自然与传统的优势,还着重研究了干果丰收后的产销渠道、运输路线,举出了国内国外干果畅销的地区和潜在合作商家的具体名称,并区分了近期、短期合作伙伴和远期、长期合作伙伴及预计打入各个市场的难度与所需时间,其中引证资料详实,罗列的数据和事例皆出自国内外专业性权威性并重的报纸期刊。在愚公意料之外的是,计划书居然还提到了林木种植业同低碳环保的关系,明确指出林木覆盖率高可以净化空气减少雾霾,令乡亲们在致富的同时开创一个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美好环境,两全其美。愚公合上文件夹,说:“我要是你上级,看了这计划书立刻就给你的计划提供一切可以提供的便利。”这并不是恭维,只因这份计划不但写得有理有据,还包含着昂扬的态度和对家乡的深情。愚公被感动了。“你的考察分析工作做得挺细致的,”愚公曾用这句话夸过但丁,“这样一来计划的可行性就非常强了。”“我可不想搞‘拍脑瓜’决策。”“可你没必要藏着掖着,让这个方案上媒体,从积极的方面推广一下你的理念和举措,不也挺好吗?”“事没办成就把牛吹出去,到最后事成不了就教人笑话啦。”“不过,这都是你的手笔吗?”“嘿嘿,有一部分是我弄的,还有好多是我女婿弄的。”“啊,原来你让他干的是这样的大事。”
《大羊屯村干果树林承包种植规划》的纲目在愚公的脑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假如这个计划能够顺利实行,大羊屯村的面貌的确有望在几年内焕然一新,乡民富足、乡土宁乐的图景亦可期待。“老九”想尽快落实这一计划,那么当全村的乡亲参与到这个健康的计划中,有“老九”坐镇,已被打落谷底的以常金柱为代表的势力和他们的肮脏勾当哪里还有机会重见天日呢?这样一来,眼看计划就将付诸实施,针对罪恶的犯规小组又有什么必要留在这儿采取干预行动呢?
但是,起码从官场斗争的角度考虑,常金柱或许仍旧是这一计划实施的最大障碍,这一条不用“老九”说愚公也心知肚明,就像他明白“老九”没有道出的不准泄露计划书的另一个原因是担心被常金柱得知并造成不利一样。若常金柱真想扼杀这个计划,最理想的时机就是它的初始阶段,这时候的它犹如新生的婴儿,最为脆弱,最易伤害。而但丁和简爱的情报显示,近期在大羊屯威信扫地的常金柱家已开始从外界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