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生办主任听后大吃一惊,急忙命令律条村的妇女谁也不准走,统统再查一遍。这次复查没用机器,只是让她们一个个解开裤子看,结果是有八名妇女的环粘在肚皮上。计生办主任大怒,让人到院里找许荣荣,可是找遍大院也没见她的影子,看样子是跑了。主任说: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先找镇长去!说完就急匆匆去了镇政府。
许合心是在下午镇纪委书记和计生办主任来到村里才知道这事的。他听了他们讲的情况感到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后来相信了之后也为这女人的行为感到气愤。他立场鲜明地表态道:“如果这事属实,该怎样处理就怎样处理!”
坐了片刻,二位镇干部便让他带着找荣荣谈话。到了她家,荣荣正在堂屋里呆呆地坐着。一见这几人的面,她瞪起那双仍很美丽的眼睛愣了一下,随即把脸一捂大哭道:“我糊涂了,我该死!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只想着弄钱,好叫闺女上大学……”
接下来,荣荣把她做的事情全交代了,末了说:“我犯了大错,我把钱退赔给人家。另外你们撤我的职吧,开除我的党籍吧!”
他们走出荣荣的家时,刘二妮与几个基督徒一起从街西头走来了,看来她们刚从河西作完礼拜。此刻她们回到村里还保持着精神的高度亢奋,一边走一边响亮地唱着:“抬头看一看,世界真危险:人心生诡诈,犯罪比蜜甜。你要不悔改,灾祸怎难免?!……”
五天后的一个晚上,律条村党支部召开全体党员大会,讨论许荣荣犯下的错误及处理意见。鉴于她认错态度好,并把自己得的四千块钱全部作了退赔,党员们一致同意给予她留党察看二年的处分。
许景行经过一个夏天的休养,已经能够拄着拐棍走动,这次会议也来参加了。许多年来他不参加村民会,但党员会每次必到,他说组织里的事情马虎不得。等这次会议形成了对荣荣的处分决定,他开口道:“我说两句。大伙知道,这些年来我开会一般不发言,这次我憋不住了。”
接着,他就从荣荣犯的错误讲起,讲到了他的二儿子许合意,讲到了他的哥哥许景言,讲到了前几天的劫车事件,讲到了这几年来村里发生的那些不该发生的事情……最后,他还讲到了莠草试验。讲完这些,他痛心疾首地说:“咱们一定要明白,光抓经济不抓思想,早晚是要出大乱子的!……”
在他讲话的过程中,许合心低着头若有所思。有些人则心不在焉打起哈欠。老党员许三黑听着听着,竟然嘻嘻笑道:“二哥,你是不是又要领着大伙斗私批修?”这话一出口,立即引起了一片笑声。
许景行突然让这话噎住,老脸上顿时挂满了难堪。他低下那颗白发苍苍的脑袋思忖片刻,又对众人说:“我知道当年那种做法太过火,不抓生产,一个劲地整治人心,最后……”他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因为他想起了他的闺女大梗,胸骨疼得如锥扎一般。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沭河两岸的人们或按季节的规定在地里忙着,或按市场的规定在厂里店里忙着,突然听见雷声响起,望西北天上一瞧,原来那里有大片黑云高高垛起,是要来雨了。
那云走得很快,转眼间已到头顶。紧接着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秋天下雷雨本来稀罕,可是等这雨下起之后人们更是吃惊:它竟然带了雹子!望着满地“卟嗵嗵”乱蹦的那些白蛋蛋,许多人都说:“真他娘的怪,快过九重阳了,怎么又下起了雹子?”
有人便摇头道:“看来,有了防雹火箭,也是防不胜防呵!”
人们当然没忘了雹子老爷来这里的目的。公路边的店铺里聚集了许多躲雨的人,他们都伸出头去看那棵奇树。
此时雹子下得正猛。他们看见,在这从天而降的打击与摧残下,那棵树让每个枝条都摇摇摆摆,似舞蹈,似歌唱,似在表达她的无限快乐与淋漓欢欣……
1997年5月至1998年5月于日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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