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村干部们都来了,他们也是义愤填膺。许合千拧着脖子说:“把老的活活逼死,这得动法律!”许合心听他说得有理,便把几个村干部叫到一边商量一下,大家都同意报案。商量完,许合千到许景行跟前问他有什么意见,许景行想想说:“动法律也该动,可是你们要明白,法律不是什么事都管得了的。”
当天夜间,镇派出所所长带人来了。他们看了现场,向有关人员一一问过,所长摇头道:这件事情不好立案。许合心问为什么,所长说:《刑法》规定,对老人负有扶养义务而拒绝扶养,情节恶劣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不过从这位老太太的情况看,第一,许合学夫妻并没有拒绝扶养,已经送来了食物,这食物虽然不太好,但如果吃下去还不至于饿死。第二,老太太系自杀,并不是许合学之妻故意害死的。所以,我们认为这件事情还够不上用法律处置。
许景行听了,在一边向几个村干部冷笑。
许合心看了爹的表情,把胳膊一挥说:“我不信还没法管这种事了!国家的大法律不管,咱们靠小法律行不行?赶快制订村规民约,专管法律不管的事,谁犯了就处罚谁!”
荣荣听了这话将手一拍道:“对,这办法好!这是咱们律条村的新律条!”许合千也点头说好。
然而,许景行还是冲着他们冷笑。
第二天,许景谷的老宅门前突然热闹起来。日头刚出,便先后有两帮吹手安下棚子动起响器。死了人请吹手,这习俗自从三十年前“破四旧”时消失,过了二十年才重新出现,但一般都是请一帮,像今天这样请两帮的做法在律条村还很罕见。许多人好奇地打听,知底细的人便说,这是许合习一个人请的。昨天晚上他让许景行骂了一通,心里怄了一口气,非让乡亲们看看他是孝子还是忤子不可。再打听一下,请这么两帮吹手忙活三天,要花三千块钱,许多人又连连吐舌头表示惊叹。个别老人甚至羡慕地说,这老嬷嬷虽说是叫儿子气死的,但丧事办得这么风光也算值啦!
两帮吹手在死者院门两边搭棚,自然要形成竞争状态唱对台戏。白天村民们上班的上班,下地的下地,吹手慢慢敷衍应付着,到了晚上来看热闹的人渐渐增多,他们就抖搂精神较起劲来。你吹一支曲子,我吹一支曲子,一支比一支更新更流行。先是《九月九的酒》、《祝你平安》等等,后来便是《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等你一万年》,爱情的气氛逐渐浓厚,引得青年男女趋之若鹜。这时,二孝子许合习又让管事的出来宣布,今晚哪一班表演出色,吸引人,便奖励哪一班五百块钱。这一下,激得人声鼎沸,吹手们更是来了劲头,干脆又吹又唱。他们每个班里都有两三个年轻姑娘,这时轮流上阵一展歌喉。随着歌唱者姿色与嗓子的不同展现,观众时而涌向门东,时而涌向门西。院中守灵的孝子孝媳听外边唱得热闹,也收住本来就声不响情不茂的哭声,坐在那里抽烟喝茶歇息起来。
这天正是星期天,荣荣的闺女许小菲也与几个同学跑到那里去看。小菲自恃嗓子响亮,对几个女吹手的演唱没有瞧起,不但不拍手鼓励,而且还时不时地喝倒彩。后来,她在门西听一个胖姑娘学叶倩文唱《真心真意过一生》,见他唱到段末那句“轻轻松松过一生”时顶不上去,实在替她难过,索性放开嗓子帮了她一声。这一声穿云裂石高亢尖脆,顿时把在场的人都镇住了。一帮小伙子喊:“叫小菲唱一个!叫小菲唱一个!”吹响器的男人们也邀请她站出来唱。迎着吹手姑娘的嫉妒目光,许小菲大大方方地走出人群,向吹手们说:“唱个《真的爱就不要让我伤心》吧。”吹手一听这歌名大都面面相觑,只有一个拉二胡的小伙子说他会伴奏。于是,许小菲就在他拉完“过门”后开口唱起来:“每次你都说你是多么爱我,我曾真心地感动。但为何你的温柔总要我苦苦追求,在我孤独的时候?……”
许小菲将这支歌唱得如痴如醉婉转动听,立刻把所有的人都吸引过来。待她唱完后,大家非让她再唱一个不可,她便又唱了一个《堆积感情》。
她的歌还没唱完,就听门东那帮吹手高声吆喝起来:“快来呀,这边开始来刺激的啦!”许多人听了便往那边跑,气得许小菲圆睁杏眼匆匆唱完了最后一句。
这时门东边的“刺激”节目开始了。他们把原来围坐着的一张八仙桌抬到场子中间,让一个漂亮的姑娘站了上去。这姑娘随着强烈的节奏又扭又跳,两手还在饱满的胸前反复比划。接着,她竟然边跳边脱衣服,脱了上衣脱裤子,最后身上只剩下乳罩和小小的三角裤头。这姑娘向人群中抛着媚眼问道:“大伙说,我跳得怎么样?”一些小伙子齐声叫好,接着口哨声响成一片。女性们有的边骂边退场,有的还是站在那里继续观看。
这时,人们又听门西的吹手头儿喊:“老少爷们,咱们这里有更精彩的节目,保证叫你大开眼界!”他的话音刚落,只见那里一个姑娘早已脱得跟东边那位一模一样,站出来后且舞且唱:“我这里有两个大白碗,光想叫哥哥舔一舔。急得妹妹心好烦,哥哥你可有这个胆?”这时,一个吹笙的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