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临,人已安静,暑热却无消减。Du00.coM
戴宗枕着城隍庙房顶的脊梁,仰面数着天上的繁星点点。
第一颗挂在天边的依然是长庚,横跨天际的依然是银河,北斗七星依然出现在原来的位置。一切都没有变,变的只有自己。原来的自己如同消逝的晚霞,已经成为过去。现在的,犹如飘落的雨滴,融入奔流不息的浔阳江水,再不分彼此。
晚风轻轻拂过,犹如母亲在触摸温暖的脸,倏忽即逝,只留下永不改变的思念。延伸过庙堂顶部的梧桐似乎体会到,摇曳着枝叶哗啦呼应。
细细的咀嚼薄荷中微有的清凉,佐上一口辛冽老酒,清爽的感觉沁入心脾,从每个毛孔渗入肌肤,每个细胞都已渐渐通透。
这种感觉很美妙,浑身充满了舒爽,带给内心更多的却是温馨。因为薄荷与老酒都是由老母揣在怀里带来的。
……
“吱扭”一声门响,打破了夜色的宁静,惊扰了知了的叫声,也打断了正在计数的星星。
庙祝疑惑的嗅了嗅鼻子,四外扫视一番,却一无所获,遂摇摇头,径往隔壁观音庵而去。
如同约好一般,庙祝前脚离开,一个瘦弱少年后脚钻出夜幕,进入空无一人的城隍庙。自言自语道:“又找姑子修行密宗大法去了,肯留着庙门也算心地善良,定会菩萨保佑修成正果。”
少年熟门熟路的钻进膳房,将两尾鲜鱼抛在案板,拾掇起来甚是利落。片刻之间,一尾已经躺在锅里,另一尾却凸着眼睛裂着胸膛在墙壁上吊,偶尔摆动的尾巴表达出心中的不甘。
火舌舔着锅底,弥漫出阵阵鱼香。少年蹲坐灶前,不时吞下满口津液。锅里清水打了一个滚,就迫不及待的停火灭灶,连汤带鱼倒入木盆。
少年坐在庙祝就餐的桌旁,鼻翼翕动,闭眼闭气享受一番后,才满足的吐出一口长气。睁开眼睛,伸手进盆里就要撕吃鲜鱼,却一眼瞧见木盆旁突兀的多出一个嫩绿荷叶包。
荷叶包出现的突兀,少年却很熟悉,所以不显惊异,不管来处,更不客气,麻利的剥开荷叶,随手撕下一条烤的金黄酥脆的肥肥鹅腿,塞进嘴巴大嚼起来。
一只烤鹅下肚,少年用袖子抹了把满嘴的油腻,才满足的停住嘴巴,对毫无声息坐在对面静观自己狼吞虎咽的戴宗露出一个笑脸,“宗哥啥时来的?”
“太阳未落山就来了。”戴宗将手中酒瓶推给少年。
酒是透瓶香,可惜少了点,两口就见底。少年吧嗒吧嗒嘴,希冀的看着戴宗,其意不言自明。
没得到回应,少年露出一丝遗憾,“听说宗哥做了刑捕,是真的吗?”
“你哥哥呢?”戴宗没有直接回答少年的问话。这个少年叫张横,今年十三岁,还有一个哥哥叫张顺,大他三岁。哥俩的父母原是浔阳江上的渔夫,在一次打鱼时葬生于狂涛骇浪中。
“哥哥被码头上的鱼把头相中,去船上帮佣了。”张横有些黯然,随之沉默下来,低下头不再言语。
……
……
为了挣得一份银钱,早点买下自己的渔船,和哥哥一同闯荡江湖,少年张横同意了戴宗的招揽,做起探听盗贼消息的差事。
常年厮混在街面上,张横自然知道哪里的消息最灵便,不外乎青楼妓馆、酒肆书场和赌场。
怀揣着五两白花花的银子,心里惴惴,不知先去哪一处的好。思忖半天,张横还是觉得书场最合适,一个铜子就可听一天的书,最是经济。运气好的话,探听出有用的消息,五两银子兴许就能省下。
张横坐在书场最后边的旮旯,用心倾听客人在说书间隙低低的交谈声。随着书中情节逐渐达到高潮,偶尔的窃窃私语已经很少,张横也被书中的故事所吸引。
少年人最喜欢听书,更具想象力,能充分想象出书中场景以及人物各种活动情节。逐渐的,张横已经完全融入故事,一会自己变成了怀抱仙女的土行孙;一会变成长了翅膀的黄飞虎,飞在空中和黑山老妖大战三百回合……
“啪”的惊堂木响,接着说书人的“且听下回分解”才把完全进入角色的张横惊醒。
张横搭眼一看,我的妈呀,黄瓜菜都凉了。书场已经空无一人,外面的太阳也在徐徐落山。
花了一个铜子,混了一天啥也没探听到,五两银子依旧躺在怀里,都已捂的滚热。“这可咋向小太保交代。”
张横急的抓耳挠腮,蔫头耷脑的往城隍庙赶,心里不是怕,而是心疼。事没办成,银子就不姓张。
转过一个街弯,前面一处阁楼已经灯火通明。三教九流各色人等络绎进入楼里。看到此楼,张横心里活泛起来,捏着怀里的银子犹豫不决。“若是在此翻本,银子还回去也不打紧,不白干一回。”主意想罢,张横一咬牙,随着人流进了此楼。
银子变成五根竹质筹码,张横心里不再惴惴,游荡在纷乱嘈杂的赌场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