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是父亲打来了,我已经忘记上次和他通话是多久以前的事了。du00.com漂泊在外,本着报喜不报忧的原则,我很少与他通电话。
电话里我向父亲归纳了三条信息:第一,我在深圳,刚找到工作。第二,我和梅子分手了。第三,新单位是国营的。
第三点实在有必要作为压轴,就算我不说,他也会问我。父亲这代人的童年在中国罕见的大饥荒中度过,作为家徒四壁的贫农,在毛主席时代是根正苗红的工农阶级中的一份子。一家人加起来有十口,靠着爷爷在国营单位每月微薄的工资度日。最后家族里立下铁的家规:后辈一定要读书,可以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而这种根深蒂固的观念对我的影响并不强烈,我是在初中时一次不经意的经历让我坚定了对铁饭碗的追求!当时每个周日下午我都要回县城学校,有一次一个同学的在县城衙门上班的姨丈刚好回家“省亲”,他开着一辆黑色的轿车顺路载我们回县城。那是我第一次坐轿车。坐在驾驶座上的他高贵神秘大气,随手在车厢里播了一首《我的中国心》,这首并不陌生的歌曲,在车厢高档的音响设备下却犹如天籁之音。那天我在日记里就写“Ihaveadream,做一名大腹便便的官员,在自己黑色的轿车里抽着烟,听一首《我的中国心》。”有谁知道这个梦想曾经激励着一个少年去伴随青灯黄卷,头悬梁,股刺锥呢?
“知道了”,父亲沉默了一会说:“有个事和你说下,你姑丈去了,前两天。”
我怔住了,父亲已挂了电话,手机里传来嘟嘟响的忙音。刚才那个消息有如幽灵般,在我空荡荡的大脑里来回穿梭撞击……
那天夜里,黑暗的客厅中,我独自一个人默默的抽着烟。所谓人生,无常才是它正常的状态。许多死亡的事实极大的考验着“好人一生平安”这句话的正确性。我想起多年前一个月暗星稀的寒冷冬夜,荒凉得像死一般寂静的山岗上,一个少年披麻戴孝孤独无依,一个两米深的土坑,一扑土,从此阴阳相隔。那是我第一次切肤体验着死亡带来的后遗症,那种撕心裂肺般的痛不欲生。在遭受着灭顶之灾后,姑丈用无私的胸怀最大限度的善待和帮助我们。现在他自己也走了。我点了根烟,放在阳台的栏杆上,抬着头看着狭窄的天空。香烟慢慢的燃成灰,最后熄灭了。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的父女母子一场,仅仅意味着,你和他今生今世的缘分,只不过是不断的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在路的这头,看着他消失在路的转弯,而最后他用背影,默默地,告诉你,不用追!”龙应台50岁的时候,在《目送》一书中写下这句话,我却在20岁就感同身受。从那时起,我仿佛对死亡消息有了免疫力,那是一种麻木。余华在《活着》一书中讲到:“活着”一词,在中华词典里是充满力量的,他的力量不是来自呐喊和进攻,而是来自忍耐和承受。可见活着本身就是一种承受。活着你都不怕,还怕死吗?人死如灯灭,也就一蹬腿的事,但死去却能给你身边的人以毁灭性的打击。所以健康快乐好好的活着,才是对生命的交代,才是对所有人的交代。
不知死,岂知生?从一个男人对待死的态度,可以看到他做人的态度!我不喜欢成龙的电影,因为他永远不死!他总是每跑过一步,身后就马上炸弹爆炸或山崩地裂,掉下悬崖别人以为必死无疑,他刚好悬崖下是一片水潭。这样的男人并非电影所表现的无比强大无坚不摧,他恰恰相反的表现出他的懦弱,以及对生命对人的不负责任。我更欣赏刘德华的电影,从《阿虎》倔强地站在对手面前用死亡去维护他生命的尊严,到《暗战》计算着死亡的日子周密的实施自己最后的复仇计划,再到《无间道》众叛亲离后的拔枪饮弹谢天下。其实人真的只是一种存在,它和万物一样并无意义。追寻、探究的本质不过是一个大笑话而已,生老病死本来就是自然的规律,有良好的心态去活,有充分的心理去接受死,可能这就是生命!
最后的一根烟燃成灰后,我沉沉的睡去。梦中,许多情景在再现。“沉沉睡了,谁分享今生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