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合目休息。正要入睡之际,忽听邵元节在外面拍门,乔慧起身开了门,邵元节招呼她去吃早饭。
乔慧随二人走到外间屋,麻老板已在小板桌上安放了碗筷,饭是鼎罐玉米饭,菜没有,只有一碟盐和几个干辣椒。
麻老板讨好地对乔慧说:“这几个干辣椒还是看在乔老司的份上才增加的哩,师傅尽管吃,这几个干辣椒不收钱的。”
乔慧道:“这干辣椒怎么吃啊……”麻老板见乔慧有些不怜好,讪讪的一笑,说:“湖南人嘛,哪有不爱吃辣椒的。”
乔慧撇嘴道:“又不是每个湖南人都喜欢吃辣椒的。”
麻老板道:“四川人不怕辣,贵州人辣不怕,湖南人就怕不辣。姑娘不爱吃辣椒的话,就只能用这盐下饭了。”
乔慧皱着眉拿起碗筷吃玉米饭。麻老板见乔慧有些不悦,略一犹豫,便到厨房中端来一碗渣海椒。说道:“这是自家的渣海椒,乔老司既然吃不得辣,就用这个下饭吧,这个看着辣吃起来其实不辣的。”
乔慧拈了一小筷吃了,味道还不错。才喜孜孜吃起饭来。
邵元节因问这渣海椒是怎么做的?麻老板介绍道:“这是我一位土家族的亲戚给我捎的两罐,师傅们有所不知,这渣海椒可是土家人的传家宝了。每到秋季辣椒成熟之时,土家族人家家户户都要做上几坛渣海椒。这渣海椒是将辣椒用铡刀在木桶中剁碎之后,再拌上玉米面,加上盐巴,放在陶土罐中。要吃时舀出一碗来用油炒,或是先蒸熟后再炒,很下饭的。”
乔慧见二人好奇地看着渣海椒,于是先给邵元节拈了一筷渣海椒,再给徐小七也拈了一筷,笑眯眯说道:“你们别只看我吃啊,你们也要吃嘛,这渣海椒和着葱子,味道真的不错的。”
邵元节和徐小七吃了一口渣海椒,因为拌了太多的玉米面,果然不辣了。用猪油炒熟后又加上不少香葱,很好吃的。
邵元节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跟着一个姑娘就是有口福啊,老板还舍得拿自已家的菜给我们尝哟。”乔慧听了又羞又喜。
麻老板脸上微红,他本想说这渣海椒是要收钱的,听了这话倒不好意思开口了,只得干笑着搓着双手。
麻老板好奇地问起乔慧的情况,邵元节假称乔慧是自已的一位远房亲戚,因为家中没有人了,所以乔慧便也来做了一位行脚师傅。
麻老板啧啧叹息几声。见客人不愿多谈这话题,便知趣地不再多问了。一时又舍不得离开,便坐在旁边看客人吃饭,一边摆起龙门阵来。
麻老板不无感叹道:“人生大事,莫过于生死。尤其是我们湖南人,最重视落叶归根的观念,路上再怎么不方便,人到另一个世界之后,也是要跨过千山万水,回到生养他们的故土,入葬祖茔。生前不能与家人团聚,生后也要与祖先们一起长眠。”
邵元节三人只顾吃饭很少说话。麻老板做这一行有些年头了,自然有些见识,又道:“古书上说过:‘狐死正首丘’,连狐狸去世后,尚且要把头朝向它出生时的第一个山坡,更何况是人呢。我们湖南人特别眷恋自已的乡土,一个湖南人无论在外面做了多大的官,置有多少家产,一到年纪就要回乡;就是在外面没有着落,只能图个一日三餐吃饱酸菜稀饭的人,也是要回到故乡来的。生时如不能尽孝,生后也要想方设法移灵回籍,了却还乡之愿。”
邵元节和乔慧都是多少念过书的人,听麻老板谈吐有些不俗,都不由暗暗称奇。邵元节于是好奇地问麻老板:“麻老板,你说话一套一套的,是不是从前念过书哟?”
麻老板有些得意,不无夸张地浩叹一声,说道:“不瞒三位师傅,我从前是一个秀才,只因我父亲多病,我便恪守着‘父母在,不远游’的古训,自古以来就是‘忠孝传家’、‘以孝为先’嘛,等到父母都过世后,我的年纪也老大不小了,也没有再远走他方求取功名的念头了。我从小没有做过农活,又不会什么手艺,只好在这里开了一个祝尤科客店,聊以养家糊口吧。”
邵元节和乔慧二人互视一眼,邵元节惊讶道:“原来麻老板是个秀才啊!失敬!失敬!难怪这客栈起名也与众不同——除了我们行脚的人外,平常人是很少知道‘祝尤科’是什么意思的。”麻老板有些怡然自得。
邵元节的父亲虽是一个乡塾先生,却是一个未进过学的童生,邵元节因为父亲的关系,对读书人一向很尊重。
乔慧因麻老板是读书人,不由对他另眼相看,打量了他一下,见麻老板比一般店老板更注意衣冠整洁。松形鹤骨,蓄着三络短须,头发和胡须都整理得一丝不乱,果然清气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