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云……你不是、不是跌落山崖……死了吗?”
看着慢慢朝他走来的薛晓云,李承延非但没露出半点经年重逢后的喜悦,反而木然地瞪着眼,扶着门框往后退去。Du00.coM
真的晓云……真的是晓云……
他还活着……活着……
李承延紧紧揪着前襟,茫然地立在原地,本就隐隐作痛的心脏因为这个认知,剧烈地紧缩起来。
砰砰砰……
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在耳边响起,李承延迟钝地抬起头,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血一般的绯红,他静静看着面目模糊薛晓云朝他走来,忽然喉头一甜,生生喷出一道血雾。
鸿睿……
“承延!”
“陛下!”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与李承延仅有几步之遥的薛晓云被他口吐鲜血的模样惊呆了,一时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李承延直直往后倒去,听见动静的元喜飞奔而来,也只来得及将委顿于地的李承延扶抱起来。
“陛下、陛下!”
元喜轻轻晃动下李承延的身/体,却见他双目紧阖,原来已经昏过去了。守在殿外的侍卫早提了刀进来,正好看见李承延满身鲜血的被元喜抱着,二话不说反剪了薛晓云的双手,要将他下到牢里。
不知元喜是不是急糊涂了,竟没有替他辩解一句,只哭喊着让人赶快去传御医。
皇上突发恶疾,整个御医院的人都惊动了。几名德高望重的老御医跑在最前面,近乎夺路而入。握着李承延的手开始诊脉时,蓄满长须的脸上犹带汗水。
幸而李承延的病没有预想的那么糟糕。
他缠绵病榻十数日,不思饮食,不进汤药,身/体早就差了,又不知什么原因导致情绪大起大落,极度激动之下才致呕血。
“陛下的病应由心起。”
御医们讨论之后,也只得出这样一个不痛不痒的结论。
病有心而起,即为心病。世人常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还须心药医。
可究竟什么才是陛下的心药呢?
众御医虽医术高明,可抓破了脑袋,也开不出救命的心药来。
一番引经据典的热论之后,呈上来的不过是调养纾解的寻常方子,并不比之前的高明多少。
李承延卧床以来,最不喜有人打扰。寝宫内的太监宫女全被他撤到外殿,只留下元喜一人随侍。说是随侍,却也总把他摒退门外,除非万不得已,他是连元喜都不愿多见的。元喜怕他醒来,见到满屋子的御医又要发火,好说歹说将非要守着陛下醒来的众人劝走了。只留下两名老御医在外殿守候,以防李承延病情生变。
李承延昏睡到半夜才悠悠转醒。他抓着被子略侧了下/身,就将蜷卧在床边的元喜惊醒了。
元喜连忙起身拉开帐子,探头进去察看李承延的情况。寝宫里的灯火在夜间也是不灭的,九只红烛用玲珑雅致的琉璃灯罩盖着,透出朦胧迷离的彩晕。元喜就着这艳丽到有些凄迷的光线,小心谨慎地看着李承延。
一脸惨白血色全无的李承延怔怔地瞪圆了眼,就像死不瞑目的尸体一样。
元喜拍着胸脯长舒口气,
“陛下,您总算醒了。”
“晓云呢?”李承延的眼珠转向他,脸上却是没有表情的。
元喜愣了一下,忽然脸色巨变,砰一声跪到地上一下接一下地用力磕头。
“请陛下恕罪!方才您突然晕倒,又吐了满身血,还溅了不少在薛少爷身上。侍卫进来的时候以为他对您做了什么,就将薛少爷他押去……押去天牢了……奴婢急着传唤太医,竟一时糊涂,将这事……忘记了!”
元喜诚惶诚恐地说完,就将脑袋深深地埋了下去,在光线找不到的地方,他的嘴唇高高地翘起,流溢出掩藏不住的欢喜。
他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一定会亲自去接他吧?
元喜以为李承延一定会因为他的疏忽,命人将他拖出去打一顿板子,再严重一点,可能也让他在刑房待几日。
可李承延什么话都没说,他静默地拥被着,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歪歪斜斜地下了床。
“陛下!您的身/体还没……”元喜慌忙拦住他。
“元喜,”李承延抽出被他抱住的手臂,命令道,“朕要去天牢。”
“陛下,可是御医说您现在……”
“朕说了,朕要去天牢,立刻!马上!”
元喜还想阻拦,就被李承延粗暴的怒喝打断了。
天子发怒,皇城都要抖三抖的,还有谁敢不听命?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李承延已经到了天牢门口。元喜扶他下了撵,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进了天牢。
牢里该回避的人都回避干净了,本就没什么人气的地方,此时看来更是幽深空落。清凉夜风从四面袭来,如一张漫撒的网,将人罩在期间,无孔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