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婆婆也不是多嘴之人,只不过出言稍加点拨罢了。二人俱是聪慧,不多时便又是一派和煦。
夜间,初阳回想白日事,心中有些懵懂,有些欢喜,有些惊疑,有些抗拒,只觉得情绪翻滚不能自已。从来未曾这般难以入静,脑海中纷杂无比,一种若有若无的情愫萦绕其中;也从未如此有种不能掌控不知进退的感觉。小狐似乎也感应到了初阳的烦乱,默默地依偎于其身旁,不出一声。初阳拍拍小狐,长出一口气,将青冥决反复运转,缓缓移情定心,复又沉浸于修炼之中。
又越数日,正是九溪出行之日,章侯早早遣人于秋园外等候。初阳早与秋家二老分说此事,二老知有长者同行倒也并未出言阻止,只是临行前婆婆拍着初阳的手说:“桃李各自芳菲,各擅其场,莫要被繁花乱了眼色失了本心才好。”
九溪在烟霞岭西,因其水屈曲回环,九折而出,故称九溪。此处偏僻清远,路径崎岖,草木丰丽,人烟罕有,故此格外幽深静谧。依溪路前行,则常于绝处别见天地,于幽处突闻鸣唱,人处其中怎不觉两肋生风非在人间?
参寥等人从溪源而下,逐溪水而行,无人不是兴致勃勃游兴大发。而随着澄溪怪石、金樱杜鹃、苍松流烟在眼前铺展,初阳始遇章侯维城时那些许无意识地尴尬避让也渐渐化为乌有。心绪平和,则不可自持之感也不复存在,我仍旧是我,山依旧是山,山水涤人心怀之用由此可见一斑。
溪下为十八涧,深邃悠远,多有大石横亘其中。佛道中若非是遗世绝俗者,均不能久居其中。随园先生笑问道:“老和尚,你可舍得下昭庆寺香火无数独居于此间?恐是半日也难捱吧。”
参寥大师也不回答,只是反诘道:“随园若是舍得下传儒学遍神州之志,老衲自是也能舍得下那区区香火。”
随园也不肯出言,只是长笑数声以作答词,笑声说不出的豪气,又似乎夹杂些悲壮。笑声更惊起山中飞鸟数只,盘旋许久方才投林远去。初阳也被此声激荡,心中若有人语:坚守信念何其难也,坚守信念又何其易也,若以初阳之心,坚守如一可否?
章侯维城皆是未及弱冠,正是书生意气挥斥方遒之时,二人秉师之志,亦各出长啸以慰其怀。啸声虽犹未有苍鹰直上九天之势,但闻者俱知假以时日此二者前途未可限量。
“随园,你我相交多年,儒学佛门争论也不知几何,可说是平分秋色各有所得。但只传道一项我是甘拜下风,且不说你门下其他弟子如何,单单章侯维城二子足以撑起你生后儒学的一时鼎盛。”参寥大师脸上倒是淡然,只是言辞中多有几分憾意。
“老和尚大隐于昭庆寺,要觅得传人也非难事,只不过是愿与不愿尔。”随园心中畅快非常,言语中也少了几分尖锐。
“佛渡有缘人,传法何尝不是如此?可惜初阳与我有缘,于佛法无缘。”参寥大师也不是偏执之人,情绪已是不复方才之遗憾。
随园先生笑道:“初阳聪慧不假,可是若要一娇女子入你空门,日后心如槁木不思波澜,于心何忍?”参寥大师闻言想要辩驳几句,却又看看了初阳几眼没有出声。
众人按志索骥,涧内原有李岩寺、宋氏梅园、梅□等旧迹,可惜都已湮没无存。虽则如此,也无人再出颓丧之语,随园更是于小憩之时,出韵令三人各自为曲令。
从人于背箱中出笔墨,三人各自思索,不多时各有所得,以石为桌倒也别有意趣。
参寥大师与随园先生一一展开验看,三人用的令牌是中吕·喜来春。
维城书:
一溪烟水奁开镜,四面云山霞堆屏。山水处处多含情。无限景,千秋问功名。
章侯书:
一山云霞映日影,数里烟溪留月灵。江山万里多豪情。无限景,策马论功名。
初阳书:
数泓碧水澄如镜,几处曲涧山为屏。沉醉溪烟听谁鸣?无限景,怎肯就功名?
读毕,大师笑道:“一曲即出,则知维城章侯于红尘俗世中自能奋勇向前。章侯不负先祖之武名,维城不愧簪缨之文胜,随园汝无憾矣。”
随园先生心中想是极为合意,但嘴中说道:“词曲不过小技,当不得你如此夸赞。倒是你识初阳颇深,不知如何一妙龄女儿能为此出尘之语?难不成真要遗世而独立?”
此语一出,章侯维城眼中俱有惊异闪现,忍不住都转头望向初阳。
初阳也不知怎的,被二子一望心中又是一悸,勉强收敛心思,浅笑道:“只不过一时心中所得,随性而至随手而写罢了,怎就敢说出世?”
参寥大师深深地看了初阳一眼,眼神有点复杂。随园先生并未注意这一眼,只是抚须轻笑道:“即使一时所得,初阳也非是凡尘女子,曲中有不胜风举随云仙去之感。章侯维城,初生之虎也,自是勇往直前欲就天下之赞誉,但于隐身藏名实不及你多矣。”
“女儿身,自无功名之想,然若是一生困守也非我所愿。隐也好,藏也罢不过是我行走神州之伪饰。只是天下女子困居一室一地者比比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