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黑的天空,像一张巨大的幕布,无边无际地笼罩视野;无论往哪个方向走多远,都看不到光的存在,仿佛所有希望都断绝了一样。
黑沙尘漫天,初秋时节,南域应当还未摆脱酷夏的余暑;可这儿,这片尸体堆起来的山头上,却分外的萧瑟。
据点守军在顾青云倒下后,连妖兵也顶不住攻势,死在了如潮鬼兵下。没有人想死,但没有人逃走,因为逃不掉。
萧无极从山的另一头冒出来。
他跨过尸山,一步一步踩着黑沙,留下一道笔直的脚印。
终于,脚印拐了个弯,向影子左手边的山壁走去。这山壁屹立在黑沙山上,一眼望不到顶。
到五丈外的地方,他略停了会,周围散落着数十具尸体、数十柄哀伤的剑。
他们留在世上的最后一个神情是惊恐;纵然他们做了认为对的事,可还是会惊恐。
浊气绞碎了他们的心脉,残留的浊气,让他们看起来像中毒而亡。
萧无极继续往前走,来到山壁下,这儿只有两具尸体和一个人。一具断了一臂的尸体已经千疮百孔,趴在黑沙上,血都快流干了;一具上下半身断成两截,上半身靠着石壁,下半身靠着上半身。
惟剩的顾青云胸襟被血染红,靠坐在石壁上,飞剑静静矗立在右手边,已经失去所有光彩。他动了动眼皮,勉强抬起眼来:“你,你来了……”
萧无极站在他身前,定定看了他一会儿,这才道:“弟子来了。”他蹲下来,平静地替他整理仪表,不像面对快要死的人。
“这么多年……我始终找不回失去的……”顾青云的声音沙哑,“……我不是徐太上……闯不……了悲惨天……我想在这……里寻找机会……可是失败了……”
他颤巍巍地抬手,抓着萧无极的手臂:“替我打破……剑意桎梏……是你的话……”语声渐弱,手滑落在地。
一个人向尸体转变,有的时候,只需要短短一瞬间。
“弟子尽力。”萧无极的身子晃了晃,双目紧闭。
过了会儿,他站起来,向后退两步跪倒,磕了三个头。
……
苏伏此时已经明白自己和萧无极的差别,他是一国之君,是前线最高统帅之一,不能说走就走,就像他的剑,常有这样那样的顾虑。
同时他又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剑修也是人,不是拿把剑就能充剑修;剑修不是想拔剑就拔剑,是该拔剑时才拔剑。
他来到据点时,萧无极又先一步离开了。
顺着萧无极还没被风沙掩埋的脚步,他又踩着走了一遍,发现自己的脚比他大了点。
苏伏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会去思考无关紧要的问题,只是发觉,脚印的痕迹更深了。
他走到了顾青云的身前,看了看膝盖的痕迹,却没有跪下来:“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剑道就是由无数先辈踩踏出来的一条路,首座也是其中一个,但我不能跪你,这个权利是大师兄的。”
说完,他看向断成两截的贾士道,走了过去,轻轻蹲下来。
想起不久前才把酒言欢,苏伏轻声道:“贾师兄已经尽力了,剑斋就交给我们吧!”伸手合上了贾士道的眼睛。
“余神机!”
余神机自虚空出现,躬身道:“启奏陛下,敌军没有冲击主力后路的迹象,恐怕是朝着别的据点去了。”
“这样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苏伏逐渐冷静下来,“前线战局才刚开始,他们孤军深入,只有被我们吞没的下场。”
余神机沉吟一番,道:“依卑职愚见,可能性最少有三个:第一,以少量精兵奇袭各大据点,争取战略纵深,使联军应接不暇;第二,逼前线主力分兵,以图全力拿下入口;第三,只要打下外围碎石山、绝龙谷、连云石窟、鹤翼坡,入口战局的胜败就无关紧要,联军除了退兵别无选择!”
碎石山就是顾青云守的据点;绝龙谷由庐州负责;连云石窟由夜流苏率三万明月军驻守;鹤翼坡由赵云率三万幽冥军驻守。
这四个据点连成一片,是构成互相守望的桥头堡,对联军的意义十分重要。一旦全部丢失,大军就只能退回荒原。
“防守战半个时辰,”苏伏冷道,“前线没有收到任何消息,第二条不成立。”
“是,卑职已派斥候,去往就近的绝龙谷探查,相信很快就能知道结果。”余神机话音方落,一个斥候就快步飞奔而来。
“报!”斥候远远就大声喊道,“禀陛下、国师,那绝龙谷守军已然死绝,没有半个活口!”
余神机脸色微微一变:“这不可能,敌军的规模在四十万上下,行军快不起来。如果碎石山守军果真坚守半个时辰,那么他们此刻最多才到绝龙谷而已。”
“往鹤翼坡方向再探!”苏伏面无表情道。
余神机神情再度变了变,没有多说什么,挥了挥手。
那斥候点头,向后招了招手。山坡下驻军当即激射出一道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