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军们经过一阵骚乱之后,一溜七高八低的队列,总算站成块了。宋继柳象个军事教练似的,喝着口令:“注意!听口令——立正!向右看齐!……看!……报数儿!”
“一!二!三!四!……十三!”
最后这个“十三”,汉奸尚队长报的。
在这帮王八蛋们报数的当儿,双槐树村的儿童团长吕衍华也跑来,带儿童团放哨来了。到这时,群众也都涌过来了。他们,越走越近,越聚越多。这才多大工夫?你瞧哇!大街上,巷口上,街街道两旁的墙头上,屋顶上,这儿仨,那儿俩,挤成堆,凑成伙,处处都是人团子了!
还有些好奇的娃子们,更感到这事儿新鲜,全撒着欢儿地爬上树去。他们嚕呀嚕,拼着命地往上爬,仿佛是只有爬到顶高顶高的树尖上,才能看得最开心,最清楚,没去爬树的娃子们,就趔趄着膀子在人空儿里挤呀挤,挤呀挤,一层又一层地往里钻。
上了年岁的老太太,手脚不灵便了懒得多走路,再说也离不开家,就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打着亮棚,向这汉奸站队的地方眺望着。
有位从年轻时就好事儿的老汉,一手拄着拐杖,一手领着孙子,也随在潮涌般的人流中,迈着宽裆步子朝这茶棚挤过来。他因为步子慢,心里急,刚会跑的小孙子又坠手,所以他不时地向那些从他身边赶过去的人打听:“那边是干什么的呀?”
“捉‘狗’的!”一位卖小炕鸡的中年人回答着,嘻笑着,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了……
总而言之,这件事轰动了所有赴集的人和大沙全村。
因此,人群中,既有男的,又有女的,既有老的,又有少的。你瞧哇!穿着开裆裤的鼻涕客,抱着娃子的妇女们,还有大姑娘、小媳妇,也都来了。人们从不同的方向朝这边汇集着。
几位大姑娘,她们相互地将头侠在肩上,两手不自觉地将那根又黑又粗又长的辫子在手中盘来盘去,两眼远远地膘扫着正在丑态百出的汉奸们,抿着小嘴儿开心地笑了!而且,在她们那爬满脸腮久久不退的笑纹中,还流露出一种蔑视的神情。
有一位小伙子笑得鼻梁上叠起一条条的细小的皱纹,而且把那长方形的脸盘儿也笑圆了!可是,他笑着笑着,也不知是哪个汉奸那可憎的面目勾起了他血泪的记忆,使得他脸色突变,横眉冷对,又怒气冲冲了!
这一阵,儿童团长吕衍华成了继柳的“保镖”。他紧握手榴弹,直直地挺着胸脯儿,形影不离地站在宋继柳的身边。
你们瞧!这个小家伙那一双水水汪汪的大眼,一面虎视眈眈地盯着伪军,又一面用眼角儿膘扫着周围的群众,在那一本正经的神色底下,潜藏着一种自豪的表情。仿佛,他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正在向人们说:“你们看!我人的儿童团长吕衍华也正式参加上了武工队!”
这会儿,宋继柳先朝那边的装柴草的大马车望了一眼,然后向汉奸他说:“立——正!”
哼的一声,伪军们]全站成了直橛子!
“向右转!都把子弹袋子解下!”
狗汉奸们都赶紧解下自己身上的子弹袋子,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的脚下。
儿童团长吕衍华跑过去,一边拾着子弹袋子,一边数着数:“一,俩,仨……”当他拾到那个被他下了两个手榴弹的汉奸的子弹袋时,学着宋继柳姿态以教训的口吻说:“刚才,我问你要几个子弹壳,你还不给,这回怎么样?还敢不给吗?往后,给我要老实点!还得记住——”
儿童团长吕衍华也伸出一个指头:“这第一,我们儿童团向你要子弹,你就得给!不给,就崩了你!听了没有?咳?”
“是!”这个汉奸哭笑不得地应着。
这个场面,把人们又逗笑了。宋继柳放开了他那宏亮的嗓门儿,压住了人们的笑声:“给我抱头捂耳蹲下!快!”
“是,是是!”
这时,宋继柳把儿童团长吕衍华叫到跟前,叫他到卖绳的那里买来一大抱绳子,令最后的两个汉奸,从后向前把汉奸一绑了起来。最后一名由继柳亲自给绑上了。
那么汉奸尚队长呢?你瞧!人家毕竟是罗川所欣赏的一名“精明能干”的伪军官!
这个家伙等他的喽罗们绑完之后,这才小心翼翼地移动着步子,来到宋继柳的面前,身子一弓三道自然弯儿,面腮上挂着一副说哭不象哭说笑又不象笑的脸谱儿,毗了呲他那一嘴歪七扭八的大金牙,一句三点头三字一哈腰地说:“请宋队长高抬贵手,给我绑松一点!谢谢!”
一伙看热闹的人们,也忽啦啦一声跑了去。跑得最欢的,是那些和儿童团长吕衍华班上班下的小朋友们。他们一边撒开胳膊象飞也似的跑着,一边放开嗓子纵情地笑着。那笑声又尖又脆,就象铜串铃似的一溜溜地响着;
人们笑望着那些列队而行的汉奸们,心中都不不约而同地在想:“嘿!这小子们还真守规矩儿哩!”
是的!你看人家都低着头,弓着腰,象个吊丧队似的,整整齐齐、不声不响地走着。据咱猜想,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