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素斋阁时已然月上柳梢,四下俱寂。沈从容有些摇摇晃晃的却依旧笑嘻嘻的吩咐吟香自去休息,她跌跌撞撞的走到床上,倒头便睡了起来。
吟香微微叹口气,小声的进屋替她除去鞋袜,又用温水替她擦去了脸上的污渍,轻轻的扯过被褥盖在了她身上。方一出门便看见了门口伫立的萧珏。
“陛下。”
萧珏微微摇头示意她下去,吟香顿了顿,道:“陛下今日操劳过度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沈大人有些醉了,已经睡下了。”
萧珏似听见了又似根本没听见般,他仍旧站在屋外只是看着那黑乎乎的屋内。吟香叹口气,进屋拿了披风,声音轻柔的说道;“陛下还是进屋吧,屋外夜风重,进屋歇歇也好。”
萧珏脸色愈发白了,他有些痛苦的皱着眉,笔直的脊梁也有些弯曲。他扶着门框摇头道:“不了,吟香,明日早朝后你便同她去新府邸吧。府内一切事情皆以她为重,朕委你重任,万望你护她周全。”
吟香欲言又止,伸手扶住他,却只是淡淡的点点头,“陛下放心。”触手可及的冰凉让吟香不由得担忧的看了看他,萧珏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吟香微微咬着唇,依旧道:“陛下如若再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吟香也只有时刻侍奉在陛下左右了。”
萧珏有些无奈的看着她,吟香抬起头与之对视,萧珏缓缓舒展眉目,笑了笑:“朕知道了。”
吟香垂下眉目:“婢女身负肃王妃重托,不敢任由陛下如此儿戏自己的身子。若有得罪之处,陛下还请见谅。”
“朕知道。”
吟香面不改色挺着脖子继续说道:“日后陛下若对自己不好一分,婢女便对沈大人不上心一分。反正吟香的职责只是为了陛下,沈大人安好与否,吟香也无力无心了。”
萧珏无可奈何的笑了笑,“走吧,送朕回宫。然后,再仔细替朕瞧瞧,这下你可就放心了。”
吟香依旧神色不变,唯有那一双剪剪秋瞳中流淌的明动色彩毫无保留的透露出了她对此较为满意。“婢女恭送陛下。”
素斋阁本就偏远,早年是肃王妃在宫中偶尔居住的地方,后肃王妃仙逝,先皇为了缅怀下旨不许闲杂人等接近,萧珏命人打扫出来以供沈从容住便是看重了这里的清净无忧。
吟香随同萧珏离开素斋阁不久一抹身影便向屋内走去。他如闲庭信步般从容,毫无误闯别人住所的羞耻以及愧疚。
轻纱帐里,伊人酣眠。如银月色,儿郎驻足。
韩止境透过如蝉翼轻薄的轻纱看向帐内之人,恍惚间他竟觉得有些朦胧。他似乎越来越把握不住她了,他越发看不清她,越发琢磨不透她。他不知为何她非要这般与她对立,不知道为何她可以与其他同僚谈笑风生却只丢给他似笑非笑的神情。今晚她立于人群中,的确光芒四射引人注意。眉眼弯弯,与人斡旋,笑声爽朗,亲近无忧。她竟如鱼得水般在这政治漩涡中游刃有余。
可是,是么?韩止境有些担忧的看着她,烈亲王那样瑕疵必报之人岂会仅仅是入水这样简单的放过她。从容啊从容,你究竟何时才肯回头,这条路你究竟又要走到何时?萧煜已然上道,朝政在你的巧言巧语中已然调转了风向,你到底还想要什么?
韩止境哞色深层,本漆黑如墨的眼此刻更如深邃的古井般让人分辨不清神情。缓缓,他伸手掀开了青纱帐,带着些许凉风入帐。床上人儿有些惬意的哼哼了声,舒展开眉目,偏过头,继续做着美梦。
如入魔障般,韩止境情不自禁的继续将手朝那女子的面庞靠近,那光洁干净的面庞不似寻常女子般涂脂抹粉保养得当,几年的风霜雨露却也只是在这张看着娇弱的脸庞上镌刻出经历的沉淀,时光的累积。
韩止境突然意识到,她竟如此瘦。连这巴掌大小的脸上也不见多一分盈腴,他想象着白日里这张脸的光彩夺目,想象着那双眼的明亮狡黠。她竟如此让人难以捉摸。
“唔,萧珏,你脸色又不好了。”
手突然止住了,在恰恰要接触到那光滑的肌肤时。缓缓那手握拳有些不舍却毫不迟疑的退了出来。
皇帝看中她,他又有何能耐。
韩止境转身,似在平复自己内心的争斗,缓缓他大踏步的离开了。
轻风依旧,月色如雾,若不是隐约透露的曼曼轻纱,似乎那人真的从未来过。
沈从容做了个梦,梦中,她似乎回到了小时候与那人相遇的那天。她笑着张狂的说道:“我长大了一定会是大魏第一美人儿。”桃花眼依旧嗤笑,身旁人却无任何表情。
沈从容眨眨眼,想要瞧得更清楚些,却见迷雾中幼时的韩止境一身青衫缓缓走来,他面色清冷的说道:“从容,跟我走。”
沈从容下意识的退几步,嘟着嘴瞪着眼问道:“不要,韩大头,你最讨厌了!不管我,不理我,只知道琢磨你那些讨人厌的东西!”
韩止境微微皱眉,似有些不悦,沈从容熟悉极了他这样的表情,她跑到那人身边,紧紧攥着那人的胳膊躲在他身后警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