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三
但君威在前,别说在场众女眷不敢说话,就是何老夫人,也只敢对驸马何长彦横眉怒目,却依然不敢对大公主如何。
何长彦苦笑,看他爹一眼,他爹也只得苦笑。
大公主毫不在意的坐下来,她的脾气,向来不耐烦那些弯弯绕绕,打些精致的眉眼官司,此时完全无视老太太那差不多能喷火的眼神,众人古怪的各异的神情,驸马父子的苦笑,她张嘴就说:“按例,我这会子应该摆驾公主府了,可偏有事非得现办了不可。只得违了例,先办了这件事。”
她对何甚说:“太子给我体面,不追究驸马府欺君的事,可也不能说这件事就这样完了,太子先前可是恼了的,我还替你们捏一把冷汗呢,你们家倒不以为然了?”
这话顿时把何甚说的汗又出来,立时离座,垂手道:“请公主训示。”
周围若干人等,连一脸不自在的何老夫人在内,都被这十分明确的一句话给吓到了。
“唉。”大公主叹口气:“先前太子说父亲以妾为妻,受侍妾撺掇,才闹出事来,其实便是给父亲脸面了,这话说的这样,父亲也不想想,到底怎么回事?我刚刚问起来,你跟我说,把林姨娘禁足,太子特特提起的事情,父亲就打算这样给太子交代不成?也太不将太子看在眼里了,大约父亲没有伺候过太子,不知道太子的秉性。太子恼起来,别说你,我也不敢多说一句呢。这会子父亲拿着脸面不用,真是想要闹个没脸才好吗?”
何甚今天已经被吓了不知多少次了,顿时又出汗了,衣袖一振,立时跪下来:“臣惶恐,请公主明示!”
何甚一跪,何长彦自然就跟着跪下,大公主说:“我既嫁到你们家,也就是你们家的人了,断没有看着何家没脸的道理,是以才没回公主府,特特的先来见老太太,把话说个清楚,父亲虽糊涂,老太太想来是明白的。如今太子手里有确实的证据,知道驸马与秦家表妹的事,其中有私相授受的信件,偏这信并不是驸马写的,竟是林姨娘授意人写的,哄了秦家表妹,闹着非要嫁给驸马,这才促成了这次的事情。我想着,若不是秦家有意,咱们家也不至于做出欺君的事来,是以归根结底,这根子竟在林姨娘那里,大约她想着,亲外甥女嫁给驸马,今后就是她的臂膀了,挟制嫡子,充作主母,自然都是有的。”
何老夫人还没说话,一个妇人登时站起来,一脸的惊疑:“竟……竟有这样的事?”
大公主瞥了她一眼,见她三十多的年纪,穿着华丽,模样儿与驸马有一点影子,心中已经有了分数,何长彦忙给大公主介绍:“这是我姨母,秦家表妹就是姨母的女儿。”
大公主点点头:“既是太子查过的事,自然是没有错的,姨母且放心。其实,这也不难想,驸马是嫡长子,今后是承爵的,其妻就是宗妇,地位最尊,林姨娘一心要借嫡亲外甥女稳固地位,也不难猜,我想姨母定能明白。”
当面被人表示,你们家被你妹妹利用了,秦林氏一脸羞愤尴尬,种种交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话。
大公主就问何老夫人:“身为姨娘,如此不安分,妄图干预嫡子婚事,在咱们家,按例该如何处置。”
林姨娘手面大方,会说话会奉承,向来是得老太太欢心的,不然也不至于能容忍自己的长子鳏居八年不续弦,若不是妾侍扶正会导致整个家族被人看低,也妨碍子孙前途,或许林姨娘就扶正了,此时大公主偏发话问老夫人,她原本就不想怎么处置林姨娘,更何况大公主刚刚才下过她的脸面,叫她一个老祖宗在众儿孙亲眷跟前丢了脸,心中越发不喜欢,就是原本预备处罚的,也不愿意处置来遂了大公主的意。
此时听了,何老夫人便淡淡的说:“林姨娘确实有错,不过也是为着孩子们好,依我说,就罚她抄一百遍女诫,如何?”
大公主笑了,点点头,吩咐道:“也罢,把林姨娘捆了,关到柴房里去,明日拿我的帖子,把林姨娘送到内务府,告诉他们,看我的面子,给她上了册子,打发到浣洗处去罢。”
又回头对何老夫人笑道:“外头人要上内务府的册子,还没那个成例呢,幸而我好歹有几分薄面。”
何老夫人气的浑身发抖,苍老如树皮的手指指着大公主,只是抖,却说不出话来。
何甚膝行几步,抱住何老夫人的腿,求道:“娘,娘,林姨娘虽该死,您老也且息怒,犯不着为了一个姨娘伤了身子,倒是先向公主谢恩才是。”
借何老夫人十个胆子,她也不敢真的向公主叫板,尤其是这位嫡出的公主,身份在这里摆着,性子又这样强硬,只得长出一口气,点点头。
何长彦已经谢恩了。
一屋子的女眷,早被公主殿下强硬而毫不玩弄手腕的做法吓呆了。任你花样百出,任你理由十足,任你有多少的脸面,任你千伶百俐讨好老祖宗,与夫主如何恩爱,便是费尽心思在后院经营十年,机关算尽,滴水不漏,做出多少精致的局面,也经不起一朝碾压,顿时七零八落,落入尘埃。
大公主这才缓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