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说一次!”桓姚几乎有种被愚弄的荒谬错觉,前月里她回桓府时,李氏都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过世了。
“五姨娘仙去了,王妃,还请节哀顺变!”桓府来传话的是在桓温外院里主事的嬷嬷,在整个桓府是极有身份的人。见桓姚难以置信,她又字正腔圆地重复了一次。
“姨娘无病无灾,怎么可能……”桓姚喃喃着,似自言自语般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回王妃,是暴毙,姨娘病发得太快,医者也没来得及施救。”
桓姚好半晌没说话,才终于消化了这个信息,李氏死了。
司马昱闻讯赶来,见桓姚呆呆愣愣地坐着,不哭不闹,不由有些担心,将她搂在怀里,“海棠儿,你若难过,就哭出来罢。”
桓姚这才回过神来,心中的抽痛一阵阵碾压着她,叫人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她几乎是咬着牙才挤出了一句完整的话:“我回桓府看看。”
“为夫陪你一起。”司马昱道。虽然李氏是侧室,他没必要去奔丧,但李氏对于桓姚的意义是非同一般的,她这个样子,他也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去。
两人一路沉默着赶到桓府,和芳院里已经到处挂起了白皤,下人们也全换上了素服。
灵堂就摆在和芳院的正厅里头,有两个披麻戴孝的下人跪在乌沉沉的红木黑漆棺材前面,哭哭啼啼地烧着纸钱,一旁还有两个道士打扮的人在唱着“往生经”。
桓姚走进灵堂,无视周围行礼请安的众人,只是环顾着这四周的素白,脸上麻木得没有表情,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到棺边。
李氏静静地躺在巨大的棺木中间,双目紧闭,双手被人摆得端端正正地交握在腹前。
桓姚吃力地探着身子,伸手够到她鼻下,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气息。这才相信,她的生母李氏,是真的死了。
明明上个月她来的时候,在这间正厅里,李氏还笑着跟她说话,忙不迭地叫人去端她喜欢吃的小点心,这些东西都是一直备着的,只等她回来。她离开的时候,李氏站在桓府门口目送是那么依依不舍。她的音容笑貌,一举一动,都犹在眼前,可人却这么永远地去了。
她还没享到她这个女儿的福,没过上一天安稳顺心的日子,甚至,都没听她叫过她一声阿母。
想到这些,桓姚心如刀割,眼泪如雨点一般,噼里啪啦地落下来。
“海棠儿……”司马昱此时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是走近她身边,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
桓姚却只是趴在棺沿上,一动不动地看着棺内的李氏。
视线落在李氏右手上,她伸手抓住那已经僵白的手腕,其上戴着一月前她送的手串。看着那洁白如雪的手串,桓姚眼中不由升起一丝怨恨。
许迈这个骗子,不是说将这白玉手串戴在手上,斋戒三月就能化解劫数吗?她们都照做了啊,李氏这白玉手串片刻未离身,连死了也是戴在手上的。可是李氏为什么还是死了!
她更恨自己,是她太掉以轻心!许迈都说了李氏有死劫,她竟还任由她留在桓府。暴病,若有她在身边,说不定也能得到及时挽救,那这一切就根本不会发生!
不知过了多久,桓姚听见司马昱在她耳边轻声提醒道:“海棠儿,岳父来了。”
他们方才进府,是径直到的和芳院,没去跟桓温见礼。桓温还是听下人汇报说七娘子回府奔丧来了,才得知桓姚已经去了和芳院,丢下手头的事情便也来了和芳院。
桓姚直起身来,抬眼打量了桓温一眼,这个头发已经有些花白的男人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为李氏的去世而悲伤的表情,甚至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肚子微微有些凸出的美艳少妇,显见是他的妾室,还有了身孕。
桓姚听说过这个女人,她就是最近风头渐劲,与李氏平分秋色的马氏。马氏的一身衣裳,虽然不艳丽,却只是平常打扮,珠钗环配皆是齐备的,连白腰带也没系一条。显然没怎么把李氏的丧事放在心上,这不由让桓姚有些不快。
此时,她没有心思向桓温行那些虚假的礼节,桓温也没计较,只是不容拒绝地吩咐道:“七女既看过了你姨娘,便早些回去歇着罢,不必过度哀痛伤了身子。”话虽然像是关心的话,态度却十分冷淡。
“我要留下,为姨娘操办丧事。”桓姚擦干眼泪,坚定地道。
“不必了!”桓温严厉地道,“丧仪府上自有人操持,你姨娘三日后出殡,你到时候再来便是!”
桓温一反常态的样子,让悲痛中的桓姚有了些警醒,这无论如何,也不像一个痛失爱妾的男人。李氏的死,或许另有隐情。想到此处,她的心便狂跳起来,“父亲,姨娘究竟是怎么死的?您派人查过了吗?”
“暴病而亡。为父应当已经派人跟你报过信了。”桓温鹰一般锐利的目光落在桓姚身上,“难不成,七女还有什么别的说法?”
桓姚摇摇头,哀伤地道:“没见到姨娘最后一面,女儿心中难受,想见见为姨娘看病的医者……”说着,竟是又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