阖着眼睛,似乎困倦已极,还突然张圆了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沈江蓠与颂秋不禁都笑起来。
陆博原本阴沉的脸也送了一松。他抱紧了怀中的孩子,问到:“江蔓呢?”
沈江蓠朝身后的禅房努了努嘴:“她身子不好,躺着的。”
陆博刚刚走进来的时候四下观察了一番,果然如沈江蓠先前所说,并无多余的人。就她带着一个丫鬟等在外面,江蔓在屋里。
他愿意带着孩子出来,一是听说江蔓思子成疾;二是有十足把握劝她回家。于是对沈江蓠微微示意,就朝禅房走去。
推开门,沈江蔓面朝里躺着。屋里也没有其他人。
“江蔓。”陆博不由得唤了一声,抱着孩子快走几步,到得榻前,伸手轻轻推了一下。
沈江蔓缓缓转过头来,突然对着陆博笑得露出了后槽牙。
眼前分明是一个男人,戴了个发冠。陆博心下大惊,知道沈江蓠使诈,正夺路要跑。
说时迟那时快,萧栖迟从被窝中一跃而起,一把夺过陆博怀中的孩子,迅速往外飞奔而去。
陆博陡觉怀中一空,心上如被浇了一盆寒冰,立刻追上前去。
眼见萧栖迟已经跑出门外,陆博紧追而上。正要跨出门,脚下一绊,啪一声,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
被萧栖迟抢走的小孩早已醒来,却毫无危机感,只觉得在飞奔中的萧栖迟怀里,感受到凉风拂过,居然咧嘴笑了起来。
可怜他的父亲摔了个七晕八素。
沈江蓠与颂秋从门两侧走出来。沈江蓠蹲下去,对着趴在地上满脸愤恨的陆博说道:“就当是你此生真正为江蔓做的唯一一件事,把孩子还给她!”
就这一句话,陆博突然捶地痛哭到:“我原本是想与她好好过日子的。”
沈江蓠懒得再说一句,径自与颂秋走了。
二人从后门上了马车,萧栖迟已经抱着孩子等在里面。
沈江蓠接过孩子,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因为自己的重生,所有人的命运都被重来、改变。她记得前一世江蔓不曾这样奋不顾身地爱上陆博,也没有被伤到这样体无完肤。
一场不被回应的爱情,从开始就毫无意义。
她不禁偷偷看了萧栖迟一眼,那种慌乱的感觉又涌上来。时间似乎回到了那日两人的拥抱。
她竟然没有推开他。温顺地靠在他的肩上,只觉得平和又安心。
那是温暖的错觉罢?
——————
沈由仪平安度过一劫,却眼睁睁看着女儿的家庭为此分崩离析。恼怒之余,不是不愧疚伤感的。
也许是心情不畅,连日来自觉身子虚弱了许多。走路时常觉得双腿酸软,猛一抬头便眼花头晕。那日夜里,他起身去茅房,半道上却摔了一跤,擦伤了好几处。
说是国公府,赫赫扬扬。但是府里的顶梁柱却只有沈由仪一个,正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时候,他一病,府里立刻风声鹤唳起来。
老太太即刻命人请了大夫来看视。她自己则每日三趟地过来查看。
沈江蓠不放心,干脆也搬回来小住几天。
沈由仪怕众人担心,面上不说,仍是笑笑地劝慰老太太:“不妨事,夜里一时没看清罢了,休息几天就好。”
沈江蓠也笑着劝道:“父亲说的是,要是因为父亲的病又累着老太太,家里上下更不安心了。”
好容易劝走了老太太,沈江蓠偷偷抹了两把泪。突然之间,她发现曾经视若参天大树的父亲好像老了。她坐在沈由仪床边,竭力想搜寻些笑话来说。她还记得不少黄段子的,但奈何在父亲跟前不好放肆,憋来憋去才憋出一个。
沈江夔与沈江节也不再去学堂,日日守在沈由仪榻前侍奉汤药。
不过两三年而已,沈江夔和沈江节都已不再是从前经常闯祸的稚气少年。从前江节功课不好,话也不多,是个不起眼的闷葫芦,现在倒活泼不少。姜夔因为是家中唯一的嫡子,从小又得赵夫人宠爱,很有些纨绔子弟的习气。可如今似乎也懂事不少,几乎不再与那些狐朋狗友一起不务正业。
沈江蓠那日对沈由仪感叹到:“两个弟弟日见的出息了,老爷要赶快好起来,教导他们接着上进。往后府里才会更兴盛。”
沈由仪一笑,心里却不由一酸。望着女儿的眼睛灰了一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