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栖迟想做的是银行。在那个朝代下,更市场化的金融产品也没有条件,只有银行可以勉强一试。
然而,其时并无银行的概念。萧栖迟拿当铺做比,才总算让沈江蓠了解了大致眉目。
他还记得在历史课本里读过,交子产生于北宋年间,起初只是一种存款凭证,后来逐渐发展成为通行四川的纸币。
他当然不可能发展出现代意义上的银行,甚至连清朝时平遥那种水平也不可能达到。不过即使只是简单的存兑业务也足以养出一条金融大鳄。
也许是那一瞬间他无与伦比的自信,也许是他认真而笃定的眼神,沈江蓠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但是她被打动了,觉得眼前的人是值得相信的。
她拿出手上所有能动用的银子换来了萧栖迟的一纸协议。
之后的事情,她就不清楚了。
她没看见萧栖迟是怎样遍请城中商户,喝到吐再回去接着喝。她也没有看见萧栖迟挑灯夜战,奋笔疾书,涂涂改改,只为了写出所有人都能看懂的文案。
当户部知道民间有银票流通时,永通钱庄在京城已经开了两家铺子。而城中商户交易时已经颇为习惯用这种“纸币”。
甚至连萧栖迟本人也渐渐从钱庄背后隐身了。铺子里两个掌柜的业务已经十分熟练,而口碑又正在积累之中,连萧栖迟都没想到居然会如此顺利。沈江蔓的婆家皇商陆家也成了永通钱庄的主顾。
一贯钱收三文的利息。为了保险起见,他将存款准备金率定在30%。富余的存款便拿出去放贷。
头几个月,除去铺子租金、伙计食宿工钱,亏损了一些。
盈利是在半年之后。他一笔一笔都记在了账上,以备沈江蓠查看。心里也有些得意,自己是值得她青眼有加的。
穿越以后,萧栖迟也接触了好几个古代女子,虽不深交,看都出大都温柔贞静。只有沈江蓠,如此谋划,如此为一生打算,比现代人还殚精竭虑。
与萧栖迟的交往,沈江蓠瞒得严严实实,阖府上下都不知道她在外面还有这一条线。即便摇月馆里的人,知道萧栖迟,也不知道自家小姐就是永通钱庄的背后主人。
其实,就算对萧栖迟,沈江蓠亦是留了一手。
她是个女人,与外男的交往不得不格外小心。若是名节一旦受损,这辈子只怕再也难以翻身。所以,她与萧栖迟的会面、交往并未留下蛛丝马迹。甚至连她写给他的数封信都不是出于自己亲笔,而是叫人代写的。
防的就是萧栖迟哪天回头反咬自己一口。
这些事情,萧栖迟自然是不知晓的。
现在,萧栖迟对沈江蓠是满心的感激,无他,只因这知遇之恩。这才知,千里马遇上伯乐,是何等幸运,又是何等快意!
在钱庄亏损的那六个月里,萧栖迟拿账本给沈江蓠时,非常不还意思,惴惴不安生怕她一个女人,见识太短,熬不住。
没想到,沈江蓠连多话都没有问。一派深信不已的模样。
其实,她只是没有心思来管而已。因为端仪长公主的事情尚在艰难的角力之中。
太后既知沈江蓠是皇后的人,又怎会猜不出借机上表只是一出戏?皇后是自己儿媳妇,又育有嫡皇子,三不五时恶心她一下是可以的,但是连根拔起,扫地出门那是不可能的。
动不了皇后,还动不了她一个小小的景昭县主么?
既然皇后不放过自己的人,那么太后也须得拔了她的爪牙!
这,不仅仅是面子或意气之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那么人在背后跟着,若能放任皇后如此明目张胆地太岁头上动土,往后她以何收买人心?如何让剩下来的人继续鞍前马后,忠心不变?
端仪长公主出了这种丑事,包是包不住的。太后也得作出她的姿态,与之划清界限。若是再与端仪走得近,岂不是叫人揣测自家行止?
是以端仪去慈恩宫哭诉时,太后以身体不适谢客了。
当她还没来得及为太后的绝情而伤心时,婆家那边传来消息,子女地位不保。出了这等事情,怎会没有多事的人在背后嚼说她的子女来路不正?
而端仪平日里又不是个与人为善的人,到此时,雪中送炭的没有,落井下石的却不少。
一个人的倒台会如此迅速又凄惨!让围观众人结结实实体会了一把什么叫站得越高,摔得越惨。
前脚打发走了端仪,后脚太后就召集了心腹在宫中小聚。
眼眶蓄了两点泪,像是竭力克制端仪带给她的打击和伤痛。
“端仪那孩子一向孝顺,在我膝下承欢,却这样糊涂,不知廉耻!哀家伤极,痛极。”
早有懂事的递上了手绢,并开解到:“太后娘娘对小辈向来疼爱有加,长公主她实在辜负太后之心。不过,娘娘也要保重身子,娘娘身体康健才是我们晚辈之福。”
略略洒了两点泪也就算了——她是一国太后,仪容不整,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太后继续说道:“她犯了错,自然应该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