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海薇进了浴室,小心翼翼地脱下衣服,站在镜子前照了半天,她前前后后看了那些痣的所在,发现邵识钧说的精准无误。她坐在浴盆边缘,甚至忘了打开水。她和那个有着一门之隔的男人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关系?她不能确切想起,而那张脸又确实有午夜梦回时那些碎片的影子。
是他么?是他么?
人这种生物,通常是经不住念想的。邵识钧推门而入的时候,看到的是如白玉像一般静坐着的盛海薇,当然,那显然是尊光着身子、洁白无暇的玉像。要搁在以前,他会很喜欢看她不穿衣服的样子。但此时此刻,他必须顾及她的身体健康。冲澡是为了避免她发烧,而她现在做的事简直就是巴不得自己发烧一样。
她还来不及对破门而入的男人发出抗议,就被他抱进了浴盆里。他俯□打开水、试水温,后背挨了几记在他看来犹如搔痒的拳头。
“你怎么可以随便进来?!你快出去!出去!”盛海薇只是打了两拳,就抱着身子向后退去,脚下一滑,差点摔倒。而他灵敏地转身揽住了她。惊魂未定的她执拗地推着他,溅了他一身水。恍然间,她愣住了。这个场景也好想曾经发生过一样。
“别发呆了。洗好了出来我有东西给你看。”调好水温后他就走了。她默默地注视着那背影,没来由地觉得那脊背僵硬的曲线很悲伤。
她穿着粉蓝色的毛巾布睡衣擦着头发走出来,看到坐在床沿的他站了起来。她下意识地拉了拉松松垮垮的衣领。他将钱夹地给她,钱夹里镶嵌的照片夺取了她的视线。那个女孩分明是她,虽然脸庞比现在的她圆润一些,虽然那笑容开朗的如同朝向阳光的向日葵,但那分明是她。她被一个男人温柔地搂着,侧望着他的目光里满是眷恋和爱慕。那个男人,就是邵识钧。
“这是我们交往半年时拍的。那时我刚从西部调查一个案子回来,受了点伤,你哭了好几天。我带你去郊外采草莓,还答应你以后不会让自己受伤。这是我们在草莓园外拍的,你不记得了么?”
不记得了……
“你翻翻那钱夹的里层。”
盛海薇依言翻了翻,找到一个用绿色彩光纸折叠而成的四叶草。
“那是你给我折的护身符,你说只要我带着他就一定不会有事。你不记得了么?”
不记得了……她用尽全力去想,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那个背对着她的男人转过身来,“现在我来回答在船上我问你的那些问题。你叫盛海薇,今年二十岁,是明仁大学大一的学生。你结婚了,丈夫叫邵识钧,是X市公安局重案队的队长。你是孤儿,被养父母收养,他们出了意外之后你就开始在寄宿学校念书。你家里有两口人,你,和我。”
盛海薇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与迷思之中。仿佛有人把她推到泥沼之中。如今,她的记忆竟然成了她最大的敌人。她的人生由诸多问好组成,由魏芒和邵识钧告诉她的或者真、或者假的故事组成。她没有判断力,只有直觉。她不能忽视魏芒的无微不至,更不能不在乎邵识钧眼角眉间满溢的深情和悲伤。向左走还是向右走,远离了大海,她却远远没有从困境中走出。
邵识钧秘密带她离开z市,特地去了卫康爸爸的医院做了全面检查。身体检查后,卫父将邵识钧拉到了一边,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激动:“识钧,这简直是奇迹。她身上的病毒已经完全没有了,她是个健康的人了!目前她身体还有些虚弱,但只要经过悉心调养,一切都会好的。当然,还有些不太乐观的地方。比如,她的记忆确实有些问题。我们初步认定,她的记忆空白很可能是由于某种治疗的副作用。由于还没弄清她这种病的治愈手段,我们现在还很难确定对她记忆问题的应对手段。另外,她的识字能力几乎为0,鉴于她几年前曾在遭受精神重创后出现过语言能功能的失调,我们会有针对性地为她进行一些恢复训练。你放心,我这边专家多,一定会有办法的。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调理好她的饮食,让她保持好的心情。”
他将盛海薇留在医院观察了半天,请了专人寸步不离地护理她,自己则悄然回了X市一趟。他拿了些东西,告别了旧日同事和领导,还有他最好的兄弟。
不出所料,他在医院里找到了胡子拉碴的卫康,并告诉了卫康他的决定。为了不让盛海薇被过往所困扰,更为了不让苏印和魏芒继续牵扯在她的生活中,他破天荒地接受了父母的安排,去省里工作。这决定对他来说颇为艰难。他本想坚持在第一线干下去,在好兄弟的支持下继续执着于这份事业。而在这种复杂的情势下,他最终决定放弃。只要能让盛海薇的人生有个新的开始,他愿意随时舍弃任何事物。
“你真的要走?这么多年了,你第一次这么听话。邵叔和阿姨肯定高兴的要放鞭炮了。”即使离愁不散,卫康还是忍不住要贫嘴几句。
“我不得不走。我不能让她继续留在这里。”
“我懂。你不能让苏印找到她。还有那个魏芒。这是个好机会,这次她的人生真的可以重新开始了。识钧,你替我告诉她,以前我错了。我他妈就是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