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初与李仲秋听了林常安这番言语,皆不敢做声,都望着季秋阳。
那林常安又笑道:“先生若是心有顾虑,也不必急着回话,多想几日也未为不可。只是这时候,却只怕不等人了。今儿已是三月二十四了,朝廷定于四月初八殿试。先生只顾拖延不打紧,那童大人的脾气却不大好,一时恼了是不认人的。到时候可惜的只是先生的前程。”
周景初亦在一旁劝道:“季公子也好生想想,甚的好女子,值得这般为她?不过一商贾人家的女儿,怎能同这等千金小姐相提并论!先生答应了这门亲事,立时便能消灾解厄,此为一则。二来这位童大人,在朝为官已有多年,非等闲小可人家可比。公子既然从考,必是要走仕途的。俗话说,朝廷有人好做官。公子若得了这样一位丈人,日后的路岂不平坦许多?何况那位童小姐,既是仕宦人家出身,必是一位知书识礼的闺秀。公子若结了这门亲事,那真可谓是鱼熊兼美,获益匪浅。这样的好亲,平日求也求不来,如今送到公子门前,竟要推出去不成?”
林常安还欲再说,季秋阳却将手一挥,沉声道:“林公子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在下也不必回去细想,现下便能回公子的话。若要季某为图富贵,背誓抛妻子,万万不能。在下那件事,公子若还肯顾惜往日的情面,在下自然感激不尽。倘或公子只觉为难,那在下亦不相强。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命里没有的东西,季某便也不强求了。”
他这一席话说的甚是绝决,再无半分转圜余地。周景初与李仲秋听着都变了脸色。林常安却倒是面色如常,仍旧微笑道:“先生这是书生意气,为人在世,是万不可如此固执不化的。我知道先生同傅家那姑娘情分极好,她若配做个寻常秀才的娘子倒也匹配的过。然而先生就要入仕,娶这样一个娘子来做诰命夫人,日后不怕吃人笑话么?童家那位小姐,为人是最贤惠不过的。先生大可成亲之后,再纳傅姑娘为妾,你二人还能在一处,岂不是两全其美?”
季秋阳听了这番言语,心中恚怒至极,暗道:你求之不得,便如此糟蹋起月明来,当真是令人齿冷。然而究竟此人身份非同一般,傅家又同林府合做着生意,不好率性得罪他,便压着脾气说道:“在下适才一番言语,皆出自肺腑。公子的美意,在下不敢领受。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公子见谅。”
林常安倒也不恼,浅笑道:“先生高洁,我等安敢强迫?既然这等,先生那件事,我却也难处,先生勿怪。”说着,又笑道:“左右先生也不将这俗世富贵放在眼中,自然也不在意功名在与不在了。在下家中俗务缠身,无暇他顾,这便先行一步,诸位勿怪。”言毕,他径自起身,只向众人一拱手,竟出门而去。那周景初追出门去,林常安却步履飞快,已然下楼登车而去。他见追不上,便又回来,向着季秋阳埋怨道:“季公子也未免忒固执了,答应不答应,先敷衍着。待此事了结,成与不成全在你身上。你不娶,他们还能将人硬抬到你家去不成?为你不答应不打紧,倒是连累我赔了人情颜面进去。出了今儿这桩难看,日后我只怕也不好见周老大人哩。”说着,便连连叹气摇头。
季秋阳虽不耐烦听他这言语,倒也不曾同他争执,只说:“周兄的情,我领下了。日后如有机会,自然答报。”李仲秋在旁,瞧出端倪,便连连劝酒布菜。周景初虽牢骚满腹,但既吃着人家的酒席,也就不好说那许多,只埋怨了两句就罢了。众人话不投机,吃了一顿哑酒,不多时便令厨房上了干稀饭,吃过便不欢而散。
回至家中,李仲秋同季秋阳商议道:“既是这路行不通,往日我在京里也还有几位朋友,虽比不得尚书学正,却也有几条门路。明日我便寻他们,看看有无法子。”季秋阳摇头道:“今儿的情形,你还没看明白么?这明摆着是他们设下的圈套,我本一个没事儿的人,被他们硬捏出个把柄在手里,日后好牵制于我。我若应了,便上了他们这条船。我若不答应,他们便叫那学正童大人革了我的功名,断了我这条路。咱们这升斗小民,如何能同这些官吏相斗?只好听凭他们摆布了。”说着,又喟叹道:“也罢,我也不强求了。只待此事完结,我便收拾了回徽州去,娶妻成家,却也自在。”李仲秋却道:“哥哥如此,岂不可惜?若是考不上,那也罢了。如此不是白白埋没了哥哥的才能?”季秋阳只是摇头,那李仲秋却不肯听他的,因看今日天色已晚,也就暂且作罢。待隔日起来,他果然穿戴齐整,就要出门寻门路人情。季秋阳见他为自己的事热忱至此,自然不能让他一人辛苦,便同他一道出去。两人自早及晚,足足忙了三四日,却一无所获。拜访之人,一听学正童大人并周尚书的名号,不是推说人微力薄,不能效力,便称连年有病,不能外出。更有甚者,竟称自己隐居已久,不问此俗世间事。
这般闹了几日,连李仲秋也心灰意冷起来。二人在家中相对,但想起这件事,便觉烦心。
这日午后,李仲秋兀自午睡未起,季秋阳因连日气闷,便想出门散散心。遂穿了衣裳,吩咐竹心跟随,只与门上人交代了一声,主仆二人便往街上去了。
两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