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月明见她将这等亲身所历的凶险境遇讲的这般风轻云淡,不禁暗暗佩服,便说道:“这般,倒也难为你了。那推你下水的人,自然是大太太指使的了?”林小月微笑颔首道:“不错,那推我下来的,正是伯母房里的丫头拾翠。她推我下去,被我扯了一条手帕下来。那条手帕上绣有她的名儿,又是她平日里随身携带的,人皆识得。老太太当即便下令移船靠岸,回府审讯。”
“那拾翠原就是我们的人,两杖子下去,就全招了,将大伯母供认了出来。大伯母自是不肯认的,两人在堂上撕扯了半日。拾翠便将她如何密谋撺掇老太太来湖上游玩,如何使了她来推我入水等事讲了个清楚明白。她说的条理分明,且此次本就是我们合家捏出来的圈套,哪里有不信的呢?老太太当即便将大伯母给训斥了个满头满脸,又说本当撵她回娘家去,只是念及她年轻守寡,甚是不易,便说小惩大诫,撤了她在家中的主事权柄并一年的月例。大伯母在家里横行惯了,此次翻了这样大一个跟头,又是当着合族长辈的面,可谓是颜面扫地。她讨了这一场没脸,自然是不好再提什么过继,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
傅月明点头微笑道:“那要恭喜林姑娘了,只是这也不过是缓兵之计。长房没有后嗣乃是实情,待此事稍有平息,大太太只怕就要重整旗鼓了,究竟不是根除之法。”林小月叹道:“我心里也清楚,然而现下也别无他法,只好拖一时罢了。待我进了宫,这些事就好办了。再等哥哥娶了亲,就凭他过继去罢,倒也不怕什么。”
她言至此处,傅月明心中会意,当下也不说破,只是问道:“林姑娘今儿将我招过来,只为讲家中这些闲事与我听么?”林小月微微一笑,说道:“事呢,确是我家的事儿。于姐姐而言,却也不算闲事。姐姐可知,大太太这般处心积虑要除掉我,是为什么缘故?”傅月明一怔,旋即问道:“不是说,怕你进宫分了她女儿的恩宠,动摇她在家中的地位么?”林小月说道:“这只是其一罢了,算起来我进宫也还有一年的功夫,她委实不必急在这时候。倒是另有一件急事,逼得她不得不立时动手了。”说着,略停了停,便低声说道:“便是为了咱们两家合开的那铺子。”
傅月明心中疑惑,说道:“这铺子开起来,也是林家的产业,碍着了她什么事?再者说了,就是将来做起来,也是外头的爷们儿招呼,她便是害你,也毫无用处。”林小月摇头道:“这便是姐姐有所不知了,这铺子全是我的主意,老爷听我的法子不错,就任凭我拨弄了。话虽如此说,这铺子将来若开好了时,与我家万分要紧。到那时,谁把这铺子捏在手里,谁在这家里说话就响亮些。大伯母虽只是个妇人,却不是世间那等无用的没脚蟹,林氏族内颇有些人听从她的吩咐。她此刻将我谋害了,料定林家内府必定热乱,无暇顾及那铺子的事,我哥哥又不善经营。她便将她选下的人拱出来,顶了这个位子。仗着她女儿是皇妃,老太太也未必敢驳她的言语,自此往后她在家中的地位是更牢固了。”
傅月明越听越奇,不想这一间小小的绣品铺子竟牵扯上林家内斗,连忙问道:“这却是为什么缘故?我只当是你家绣坊里的绣品无处贩卖,才想出这个法子来。却不知,竟有这样大的干系!若是这等,你还是另择能人,我傅家可承受不起这样的重托。”
林小月也料知她有此推脱之语,含笑说道:“我知姐姐历来谨慎,然而此事于你家利重而害轻,姐姐却为什么要推却呢?”傅月明扫了她一眼,淡淡说道:“我所做一切,皆是为了傅家安泰,若此事会扰了我傅家清净,甚而将我家拖入泥淖,我又何必涉险?我家又不缺这几个钱使用,没得因小失大。林姑娘好意,我心领,然而此事既然干系重大,我也不是什么能人,姑娘还是另谋高才罢。”
林小月掩口一笑,说道:“我道姐姐从来是个商人的心肠,眼里只有盈利计算。无论何事,只要厚以重利,姐姐没有不肯的。今日瞧来,原来姐姐心中,更有所重。”傅月明望着她,淡淡说道:“我商人心性也好,希图重利也罢,无非只是为傅家打算罢了。既然此事会损及我家,我又不是那等目光短浅、利令智昏之辈,何必如此!”
林小月听了,微微颔首,低低笑道:“不错,姐姐果然非寻常人,就是先生在这里,怕也不会答应姐姐并姐姐家中插手此事的。我林家这摊浑水,他一人蹚进来就罢了。若是姐姐也搅进来,他心里只怕要有些不痛快。然而他一人难免势单力薄些,我原想着姐姐既与他情投意合,心意相通,联手行事,他也省些心力。不想,原来姐姐满心只有自家父母,全不管先生如何。可怜先生为了姐姐日后风光,还在京里苦争功名呢。只是就算他考取了功名,若是损了官场人脉,往后的前程怕也堪忧罢?”
傅月明身子一僵,望着林小月一张俏脸,满面的稚气,全然想不出适才一番威胁言语竟出自这小小少女之口。
半晌,她才张口说道:“先生蹚了你家的浑水?这话却是什么意思?”林小月笑意嫣然道:“姐姐既不愿与我联手,我怎能放心将这些内幕告与姐姐呢?即便姐姐日后做了先生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