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若金纸,气若游丝。傅月明立在床边,正自手足无措,连声叹息。
傅沐槐连忙走上前去,低声问道:“这是怎么了?”傅月明话未出口,脸上却先自红了,嘴张了几张,终究没说出来。陈杏娘手指着傅月明,泣道:“你问问你的好女儿,看她行出来的好事情!这等没廉耻,名声传出去,往后怎么出阁?!我哪世里造下的冤孽,却生出这么个不知羞耻的东西来!”傅月明听她骂的难听,又当着父亲的面,更觉难堪,索性往外去了,说道:“父亲只管好好问问母亲,这像什么样子!要我说呢,母亲才是不成话,活到这把年纪上,却跟掉进了钱眼里一般,非得弄顶珠冠回来戴戴不成的!”陈杏娘听闻,一咕噜坐起,张口呵斥道:“小蹄子,你同谁说话来?!”傅月明却不接口,快步出去了。
傅沐槐见女儿负气离去,娘子又哭得云鬟散乱,花容不整,便在床畔坐了,扶着她的肩,低声相问。陈杏娘抹了两把泪,方才将近来心中忧虑之事并适才傅月明的言语一一说了,又道:“待会儿你出去,好生管教管教那个丫头。如今人大心大了,我这个做娘的是说不得她了!我说一句,她有三句在那儿等着!让她学规矩,她倒读了些邪书在肚子里,三不知就跟外人勾搭上了。那季秋阳有什么好,她瞧不上林公子,倒被一个穷秀才迷了心窍,当真是瞎了眼睛的!”
傅沐槐听这一番话,竟是应了季秋阳的言语,他二人果然是私通已久,心中倒暗自庆幸:若是方才一口回绝了季秋阳的求亲,那后果还当真不知如何。
然而他虽已定了这门亲事,却知晓自家娘子的脾气,如这时候讲与她听,那自是火上浇油,更要不可收拾。当下,也不对她提起,只拿些假话柔声敷衍了一阵。
陈杏娘总算止了哭泣,却又厉声说道:“你明儿就出去,找户像样的人家,把这丫头给许出去,断绝了她这个念头!好在咱们发现的早,若不然还不知要生出什么祸事来!郑家的事情,你听闻了么?也是家门不严,弄出来的丑事!郑三娘子气生气死,却也没法,只得招了那不知哪儿来的穷鬼在家,倒成了这徽州城里的大笑话。咱们家莫不是也要步他们的后尘不成?”
傅沐槐闻言,略有些踟蹰,然他到底是生意人,及善应对,当即说道:“你也不要为了一点风吹草动就乱了阵脚。这时候立赶着去找,哪里能寻出好亲事来?若是将月儿许给那纨绔子弟,酒肉之徒,你舍得么?我知道你素来是最疼月儿的,只是今儿给气昏头了,才有这等言语。”陈杏娘到此时,心情略舒畅了些,便揉着额角说道:“你说的不错,我真给这丫头气昏头了。原只是为了仁哥儿并给她请个教女训的先生,哪晓得竟弄出这样的事来!也罢,我不生这些闲气,你赶紧把季秋阳辞了去,再不许他上门来罢。”傅沐槐点头道:“也不消你说,他倒要辞行呢。”陈杏娘闻言,问道:“辞行?他做什么去?”傅沐槐说道:“今年又是朝廷大比之年,他进京赴考去。”因又试探道:“他也是个才学出众之辈,这一去只怕要高中了呢,到了蟾宫折桂之时,飞黄腾达也是说不定的事。”
陈杏娘却冷哼道:“他去赴考?早做什么来?我往日里听说,他得这贡生的功名在身,也有个两年了。若他命里有那福气,不早中了?什么样的坟头长什么样的草,我是不信他能有什么大出息!旁的不说,他有入京的盘费么?”傅沐槐见她如此,因深知她的脾性,只叹了口气,不再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