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长的叫阿判,是算八卦的先生,别怀疑,就和天朝古装剧里的算卦先生一样。就是摆摊铺块儿布,杵着个布幡,给人算命。她独身一是因为男人少,再就是因为这人是个老饕,什么好吃吃什么。江户有名的馆子“八百善”一席一两金的饭,她也敢去吃,钱都花费在这儿了,估计这辈子也就单身一人了,她自己倒是乐在其中。
二十岁的女子叫阿笔,是个勤奋但是没什么长性的姑娘,什么学徒都做过,没到出徒就跑了。现在每天就是做着无本买卖,早晨去“百一文”借一百文钱做本钱,看什么好就卖什么,晚上连本带利还人一百零一文。今儿赖方见着她的时候,她就是穿着带尾巴的衣服,脸上画了胡子,夹了俩小耳朵,卖狐狸糖呢。因为是初午,一会儿孩子都上街玩儿,必然好赚。赖方惊奇的发现,原来日本的cosplay这么早就开始了。看着阿笔给买了糖的孩子跳着狐狸舞,没心没肺的笑着,赖方也笑了,什么是幸福,只有自己知道吧。
一院子人,也就是阿袖的母亲阿巧不常见,她是出门最早,回来最晚的,生活把这个人所有的精力都压榨光了。有时候,赖方觉得,如果不是有阿袖他们,她其实对生是没什么期盼的,过着苦行僧一般的生活。好在阿袖懂事,顾家,两个小的虽然顽皮但也还算听话。
赖方沿街走着,不知道自己的步子轻松而快意,在别人眼里她又何尝不是幸福快乐的呢。
走着走着,赖方的步子忽然重了起来,渐渐的,她停下了步子,呆立在路中央。夹道的旗帜飘扬,初午的阳光铺洒在路上,走在路上的都是对生活满怀希望的人,干劲儿十足。赖方爱这样的画面,这是她还活着的证据,也是她所追求的。只是,现在,这些都变得黯淡,沦为了迎面走来的那个人的陪衬。赖方觉得胸口被人重重打了一拳,疼的她鼻子都酸了,原来,这就是蓝色,她好像第一次看到认识这种颜色。迎面而来的男子,二十多岁,中蓝色的内裳,深蓝色的吴服染着墨色,硕大的“卍”字和草书的汉字铺在上面,但这都不乱人眼,迷人眼乱人心的,是着衣的人。似笑非笑的薄唇,眼中像闪烁着两颗最明亮的星星,飞起的眉毛让立体的五官更显得刀削一样硬朗。
那人在笑,眼中目空一切,似乎什么都不在乎。但是,就是这样嚣张的气势下,赖方却觉得这个人的孤独,那样的清楚,如有实质般刺痛了她。赖方捏紧了拳,觉得手心冰凉一片,想要不顾一切的逃跑,这是人自我保护的本能。当人变得软弱,在残酷的环境中,意味着死亡。这种本能,延续到男女关系中,一样适用。
男子一路收到了很多瞩目礼,来自男人女人的都有,他已习惯,自走自己的路。这些人在他眼中,和路上的旗帜没什么区别,摆设尔。但是正对面路中间少女的眼神,让他觉得刺眼。那里面的情绪让他有些陌生,不是惊艳不是垂涎不是畏惧,而是震惊恐惧,还有,同情。男子的嘴角依然带笑,双眼却泛了寒,他的手,摸上了腰间的佩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