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城门口。
马打了个响亮的喷鼻,而后车身一晃便开始辄辄而行,夏梨坐在那顶铺着虎皮毛毡的马车中,听着外头邪风的呼嚎,有些惴惴不安,她忍不住拨开车帘,探出头往宫门楼上看去。
冽冽北风裹着莹莹飞雪,在天空缭乱地卷做流沙一般的美景,青砖巨石砌成的城墙上,立着两个人,风鼓得二人的衣袍猎猎作响,若两只振翅欲飞的蝴蝶,在茫茫雪铺的天地间孱弱飘摇。
一直到车队走了很远,远到连车轮的痕迹都被雪掩埋了大半,只剩下些凌乱的浅窝,那两个人仍是没有离开。
“皇上,阿梨在奕国能过得好吗?”
皇后望着天际白皑皑的雪,声音轻得一出声便被风雪淹没了七八分、
“嗯,她不需要担心。”
她能不把那奕国的皇帝气死,就已经是万幸了,千万不要把奕帝气得发动战争才好。
“呵。”皇后忽而轻笑了一声,又道:“是啊,姐姐的孩子,根本不需要担心。”
渊正帝猝然转头看向她的侧脸,却见她笑得是一如既往母仪天下的风范。
“你……你知道?”
皇后转头看着虎目如炬的渊正帝,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我怎么会不知道呢,自己的孩子,怎么可能不认识,你抱走的和抱回来的,根本不是同一个孩子……”
说到这,她眼眶红了红,哽咽着道:“我的孩子,恐怕那时已经无力回天了吧?你抱着我的孩子找到姐姐的时候,恐怕……”顿了一顿,又道:“恐怕夭折了几天了吧?不然凭姐姐的本事,定当是救得回来的,阿梨不就是因为皇上契约才续的命吗……”
十一公主夏梨是渊正帝最后一个孩子,自她出生后,北召夏氏皇族便再无所出,其原因其实是十一公主生来体弱多病,几个月大时就生了场大病撒手人寰,当时痛失爱女的渊正帝便赌上了他个人所有的子孙香火,与异界进行了契约,而这这个施术者便是夏梨真正的娘亲。
“朕……朕对不起你……”
渊正帝双拳握成了青白,半晌才对着皇后道。
却见皇后眼泪潺潺的脸庞重新绽出了笑花,对着渊正帝盈盈一福身,“皇上如此,是折煞了臣妾,臣妾能将姐姐的孩子养大,也是知足了,姐姐若是能看到夏梨出嫁的一天,那就好了……”
渊正帝望着茫茫的雪景,出神了半晌,才幽幽道:“嗯,那就太好了……”
“啊噈!”
华贵马车中的夏梨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她拿起丝绢擦了擦鼻子,看着窗外的风雪嘀咕道:“有没有这么不济,刚出城就染上风寒了?”
刚嘀咕完,就听旁边传来一阵低如古箫一般的好听男声,“公主,你没事吧?”
夏梨瞧了瞧自己半卧的姿势,又透过车帘瞄了一眼外头的人,打了个思量,还是撑着手坐了起来,然后伸手撩开了车帘。
说话的人披着银色甲胄,驾着黝黑骏马,一双长眸熠熠生辉,当真是道不尽的丰神俊逸,潇洒倜傥。
这位,就是传说中的林岸生林将军了,也不知道渊正帝几番作想,居然让他亲自把自己的心上人送到情敌的手上去,当真是嫌砍人家砍得不够狠,临走还来补一刀啊。
思及此,夏梨有些暗暗地同情他,不过瞧他这么冷静的样子,倒也不像是多伤心,她也不便同情得太明显。
“多谢将军关心,约摸是有人想我了,才打了这么一个响亮的喷嚏。”
林岸生一时有些反应不及,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难不成,方才是将军你在想我?”
林将军此番已是呆若木鸡了。
“林将军下次若是再要想我,还请事先打个招呼,我多备几条干净的帕子来。”
林将军差不多接近吐血而亡了。
果然,一见钟情这戏码通常是不太适用的,就如这二人,任凭他林岸生有多么匪夷所思的想象力,也是决计没法想象一个皇家女子会说出这番轻薄之语的。
北召这边为和亲而如火如荼,再观奕国那边却是没什么大动静。
已值春日,奕国身处南境,早已不似北召飘雪,而是偎红倚翠莺歌鹭鸣。而如此美妙的春日美景下,奕国皇宫东南方的昆仑殿中,却有一个道装女子正甚是煞风景地对着桃树下的男子大放厥词。
“你怎么娶那么个烫手山芋啊,你是嫌被烫得还不够痛快?不痛快道爷我去拿绳子给你捆起来,烫到你痛快为止……”
咦,这话,听来怎生如此不和谐?
桃树下的男子恍然未觉,他伸出骨节分明的莹白手指拈了一蕊桃花,细细地摩挲着。
那男子长着一副委实不俗的相貌,一眉一目皆是若妙手巧绘勾描,当真是皎如满月韶华,灼胜初春松桃。
“你还有时间在这弄桃花,赶紧想想怎么给你那个烫手的皇后降降温吧。”
道装女子看着他这事不关己的样子,更是怒火中烧。
男子眼尾一扬,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