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瑜觉得自己似乎是在做梦,梦里有上一辈子的事情,也有许多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的事情,梦里有很多人,有田至,有已近过世的老师田彪与师佐,有田襄,也有田舒,有服人,有公子谦。
梦里的人,好像离得很近,又好像离的很远,沉沉浮浮,不知道过了多久,夏瑜才渐渐的从这浑噩的梦中醒来,勉强睁开眼睛,眼光入眼,刺痛非常,混沌的脑袋让夏瑜根本分不清自己此时身处何方,看着眼前往来的人影,夏瑜想要动动手指,却立时感觉到全身剧痛,不禁呻吟出声。
这一出声音,便是惊动了周围服侍的人,夏瑜只听的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国俌醒了!国俌醒了!快去传巫医!传巫医!”
一呼一吸都是痛楚,勉强撑持着,看线声音来处,隐约的身影很是熟悉,夏瑜本能的开口道:“菏泽?”
那熟悉的身影俯身到近前,道:“是我,是菏泽,国俌……”
后面的话,夏瑜没听清,只是菏泽熟悉的气息让他安下心来,睡去了。
一个月前。
被国君八百里加急从无终城接到易城来,菏泽虽然从信使那里知道是夏瑜病倒了,但等真的到了易城进了新修的燕宫,还没等菏泽为那巨大壮阔的宫殿赞叹完,就到了国俌正室,及至见到夏瑜,菏泽差点惊得魂都掉了。
在菏泽的记忆里,夏瑜的身体一向很好,每日辛苦理政,常常都是后半夜才睡下,可第二日早起来也不见丝毫疲惫,而且夏瑜几乎从不生病,就连昔年无终城中瘟疫,很多人对瘟疫病患畏如毒蝎,夏瑜却敢冲进被封锁的宫中瘟疫病人的封闭所,照料得病的公子谦,竟是也没有染病。
第一次的,见到这位像神一样几乎无所不能的主公倒下来,那样虚弱的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神志全无,菏泽觉得手脚冰凉,心几乎都有了一种冻结的感觉。
看着在夏瑜床榻前,此时正从寺人手中接过湿毛巾给夏瑜擦汗的燕君服人,转头的时候看见自己,那满是惊慌,焦急,甚至隐隐有几分惶恐之色的眼中,似乎已经濒临绝境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菏泽心中划过一丝冷笑:此时如此作态,早干什么去了?
这段时日急的心中仿若油煎一般的服人见菏泽似乎行礼,急急道:“不用多礼,快点过来!”
菏泽心中也担心非常,听得服人吩咐不用行礼,也不客气了,急急几步冲到夏瑜榻前,结果服人手中的湿巾给夏瑜擦拭,可手刚触及夏瑜的额头,便惊到了,脱口叫道:“怎么这么烫!这样下去要烧坏了!”
服人看着一直在昏迷中隐隐呼痛的夏瑜,隐藏在衣袖中的手抑制不住的在颤抖,道:“巫医想尽办法,可是烧还是降不下来,这算时间一直这样。”
菏泽此时是半点顾不得与服人置气了,自从夏瑜掌政以来,很是注意培养巫医,在燕国国府中设置了医官的职位,还编订了许多医书,燕军征战都要带随行医官,是以燕国的巫医水准却是比列国都高了不少,菏泽为宫中近乎总管一样的人物,也多与医官打交道,耳濡目染,也多少了解些医理,知道人要是这么烧下去,可是会……死……
这个字从菏泽的脑中划过,菏泽竟是惊得将手中的湿巾都掉了。
夏瑜会死,一直以来刚强无比,仿佛无坚不摧,任何一件事情到他手中都能解决想神一样的人,竟是会死吗?
眼见菏泽如此失礼之态,服人却半分都没有责怪的意思,似乎猜出了菏泽心中所想,服人的眼神中有按耐不住的苦涩,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燕君此时眉宇间的忧色竟是掩都掩不住,服人死硬的抿着嘴,强自抑制自己,平稳声音,道:“巫医没办法,所以把你接过来,你是照顾阿瑜惯了的,也许可以……”
后面的话,服人没说,但是菏泽已经懂了,瞬时,菏泽带着几分颤抖的道:“诺,泽效死命尔。”
服人看着菏泽,死硬抿着的嘴角没有半分放松。
一接到夏瑜的信,服人就只知道要坏,急急命令下属去从那燕国阵亡的将校中去翻找田舒的尸首,可是燕国的军功爵制,使得军队只要上战场,都是拼了命的砍人首级,这会儿从一堆无头尸里找田舒和一堆堆成山的头颅里面找田舒的头颅,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还没等尸首翻找出来,易城里的快马密报就到了,随着夏瑜病倒的消息传来的,是易城中有些人新收服的如中山族民多有异动,虽然让在易城协助夏瑜理政的公子谦以霹雳手段镇压了下去,但易城里此时已经是暗潮汹涌。
一接到这封密报,服人就知道这仗没法打下去了,后方不宁,前军难战,那时,服人还对“夏瑜病倒”这件事没什么概念,在心里面,他还有几分怀疑夏瑜是在和他发脾气闹别扭,但等到真的班师回朝了,眼见夏瑜病况,服人一下子心就像冻住了一样,那是即使当初被囚在晋国耳闻燕国将亡都未曾有过的惶惑。
及至巫医隐晦的暗示,似乎对夏瑜的病似乎束手无策时,服人整个人都觉得仿佛空掉了。
其间朝局混乱,但好在国君携大胜之师回朝,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