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得,虽未因情而死,但也叫神母担心,雪缘会难以放下,就此自苦一生。
不想,雪缘居然接受了佛门的传承,想要济世救人,这条路固然更为艰苦漫长,却也跳出了个人烦恼的窠臼,舍己为人,或许更加符合雪缘的本性,更能让她得到快乐。
反正无论雪缘选择什么道路,她都会陪着她一起走下去。
她不希望雪缘救秦霜,一是这件事通盘是一局大棋,以她们现在的实力,连作为棋子的资格都没有,稍有不慎就会被碾得粉碎,为雪缘的安全考虑,离得秦霜越远越好。
再者亦是觉得,秦霜此人,行事刚毅果决,固然叫人诧异如何有女子能有这般心胸,但其心,却太过冷酷,就是为她做得再多,也不见得赢得她的对等回报。
雪缘是她自小看大,她深喜她的善良,也知道雪缘对于秦霜,存着不同念想,更加格外想要照顾,一切都是自愿而为。
但秦霜、步惊云未曾苏醒的时候,雪缘需要向冰魄镜中输入功力幽冥指途,日夜不敢合眼,至多小憩片刻,还每每中途惊醒,生恐出什么纰漏,可说是身心俱疲。待得秦霜和步惊云醒来,放下一半心。秦霜神魂不稳,甫一醒转便即晕倒,雪缘紧着去熬制安神汤药,又是整整一昼夜不曾合眼。而明明是秦霜打碎冰魄,却也要雪缘劳心费力去修补。
善良是好,但为人想得多,为己不免就想得少。凭什么秦霜使气任性,不理其他,旁的人却对她曲意迁就,雪缘就是辛苦付出,喜欢的人还是喜欢别人。
两相对比,这世上还是自私的人活得更好一些,“善良”倒更似成了被人伤害的理由。付出再多,只会徒劳费心,更说不得会白白伤心。
想到这里,神母不免就想到那“有眼无珠”、枉费雪缘一片痴心的步惊云。
若说雪缘如她的女儿,西湖边相依为命的五年,也早叫她视阿铁为自己的一个儿子,虽然步惊云放弃阿铁的名字,与她生出嫌隙,但亲情不改,只是默默记在心底。
神母也看得明白,对步惊云的苦衷十分谅解,越发不能容忍秦霜的薄情。
想起步惊云为了秦霜而不理会她苦口婆心的劝说,就像世间万千母亲,辛辛苦苦养出的儿子,最后却为了别的女人唱反调。神母就是一阵恼火,看着雪缘,忍不住道:“你辛苦熬出的药,何必让步惊云去送?他们之间,又何必让你特特为他制造机会?”
雪缘垂下眼睫,淡淡一笑:“不是特意。”
这一次入阴返阳,藏在这个世界背后的秘密也仿佛露出冰山一角,徐徐展开。雪缘的力量未见增加,但见识已经远远超过凡俗的范围,踏入神魔的领域。跳出井口的青蛙,所见所闻,首先并非是惊喜,而是惶恐。知道愈多,肩上的责任愈重。
人道独大,贪念泛滥,无数纷争因此而起。祸患蔓延,自人世而至幽冥,轮回失衡,天命板荡,大劫将起,要怎样才能拨乱反正,化解劫难,让三界六道,一切恢复正常?
天命大势,在所难违,积弊深重,何能尽返。
女娲搓土为人,炼石补天,何等神通。洞察天意后,想要扭转挽回,结局却是耗尽神力,永远消失于这个无边的天地中。如她,不过一个刚刚研习佛道的平凡女子,在这场劫难中又能出得什么力?只有秦霜,或能挽天倾,却可有这一份心?
对于步惊云和秦霜的一段情,她已然另有想法,却不必对神母说起,只是宽慰道:“人间自有缘法,不如顺其自然吧。”
心境的蜕变,让她的感知更为敏锐,神母所隐瞒的事,即便她永远不得而知,也无所谓。而秦霜,只要神母不是当面表露敌意,顾着她和步惊云,也不会穷究。这件事权当揭过去了。
只是,神母为何对步惊云和秦霜会在一起如此不安?步惊云对秦霜的心,经此一遭,更叫人看得明明白白,就如同她当初一般,泥足深陷,前方便是万丈深渊,亦是毫不犹豫地跳了。
这样的情,不说成全,也何必反对呢?
若说是因为她曾喜欢步惊云,而步惊云喜欢的是秦霜,神母因此而抱不平。但一开始,她便知道步惊云和秦霜的关系非同一般,还曾正言警告过自己,不要错付痴心。于今自己更是早已坦承放弃了,与步惊云再无可能。
神母又是在想些什么?细细感知,那种情绪,更似是畏惧,还有忌惮,所针对的是秦霜,还是算计秦霜的幕后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