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城之将亡,是否也会有神鬼暗中作祟?
尘灰飞扬,万余天下会精英齐齐跪倒在秦霜之前,就像他们曾经跪倒在步惊云之前一样。对于超出己身理解范围的人或事,他们遵循了动物一般本能地敬畏。
只有步惊云还傲然挺立,他从来不拜神也不畏鬼,在包括亲母在内的冷眼中成长的他,早在孩提时代,便只信自己的心,心是神,神是心,若要问神,先自问心!他的心早在命运的拨弄中铸如铁石,就是仅有的柔情,也付给了绝不该交托的人。
冷凝的眉间一丝讶异转瞬而逝,在城墙倒塌的刹那,透过层层灰雾,他所看到的东西究竟是真实还是幻影?还有那一声引得他的心在胸腔中剧烈地一跳的哀鸣耳边余响犹存,可也是错觉?
步惊云的目光移向秦霜,是天地之力,还是役使鬼神?每一次见证这种超乎认知的力量都叫人吃惊,也叫人蹙眉,明明当初她教他的时候说,世间的得失自有定数,仿佛天平的两端必须持衡,就像他父亡母丧,六亲无缘,看似孤苦,但至少他本身身强体壮,无病无患,习武之上资质绝佳,即便心中戾气郁结,武道一途也可以走得极远。
或许秦霜不过是因着她自身的境况有感而发,随口举例。而这样的平衡得失也他根本不想要。但,竟也令苦苦挣扎于复仇深渊之中的他生出一种诡异的安慰。
再多宠爱又如何?也不能挽得她不再缠绵病榻。对她而言,失去健康,拥有力量,是否是一件划算的交易?
她是那么清楚地知道,凭借外力只是一时之快,长远总是有害无益,所以一早就告诉他基础的重要。但她本身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消耗本就不多的生命力,去换取一次又一次奇迹地发生。别人的命,自己的命,她居然是一并都纳入计算之中。
这一次,她为什么非要如此?按照原本的计划,一样可以攻下无双城。
没有其余天下会会众们恐惧中所含的兴奋,只有隐约的悲哀,即便他有着持久的耐心,她的时间,可允许他走到所期望的结局。不要告诉他,她这样做是为了减少天下会的损失,她是秦霜,不是聂风,没有那样可以随意挥霍的慈悲。
然而下一刻,步惊云就知道自己还是不曾完全了解秦霜,他知道讨厌麻烦的她一向是不做则已,做便做绝,但没有人,包括雄霸在内,想不到她的绝,到底能达到什么地步。
“大军分散,结成小队……”偌大的场中只有秦霜平静中带着咳喘的声音,“凡遇无双城之人,一律,就地格杀。”
“无双城中,全部丁口,除过,独孤一方的一子一女,大护法释武尊,以及……不在城中,不计入内,共计一十三万二千六百八十二人……”
大军有了些微的骚动,一个头目颤声问道:“霜小姐的意思是?”
“所有,全部。”
即便混老了江湖,即便不止一次参加过天下会的对外征伐,即便每个人手头上的人命没有十条也有八条,在得到秦霜的肯定后,还是惊呆了。
那不是八十二人,不是二千六百人,是十三万二千六百八十二人!这其中,独孤一方及其麾下只会是极少一部分,大部分是居住在无双城内外的寻常百姓,其中有着无数丝毫不懂武功的老弱、妇人和孩子!
他们日出而作,日没而息,过着清贫而平淡的生活,可曾想过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即便是以心狠手辣享有“死神”之名的步惊云,也只是会对敌对之人斩草除根,从来没有动过无干的妇孺平民!
只是略微设想一下这其中的场景,一些人,小腿已经忍不住发起抖来。
“谁若心中不忍,”秦霜的嘴角弯起一个弧度,仿佛是笑,却叫人更加不寒而栗,“自己提头相抵。”
能一句话叫无双城厚实的城墙倒塌的人,能精准地报出无双城人丁数的人,会不会知道他们在执行过程中的阳奉阴违?
万余精英本已俯低的身子愈发下低,轰然如雷:“遵霜小姐号令!”一半是承命,一半是恐惧,这个脸上带伤唇边带血披着黑色斗篷的白衣女子,就算她站在那里,衰弱得几若风中之烛,摇曳欲灭,也显得比任何鬼神更可怕。
有谁,愿意为素不相干的人赔上自己的性命?天下会,只有一个聂风。
“无需进城,只在城外搜捕,若遇独孤一方,允许回避。”仿佛终于满意一般,秦霜补充地加上一句,让无数暗中担心的人松了一口气,也有些释然,霜小姐也终非一味不近人情,对敌人狠,对自己人还算是体恤的。
数刻之后,小丘之上只余步惊云陪站在秦霜身侧。
“不能进城?”是提问,但步惊云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如果足够聪明,那么一定不要在秦霜正式下令的时候忽略她每一个字,但是,这逾万天下会精英匆忙地离开,去执行秦霜的绝杀令,有几人会真的只是执行秦霜杀戮的命令而不进城?。
城外有什么油水,只能是杀人,城内,才是存放财富的地方。如果不是天下会的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