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惊云每日练功归来,习惯浸入热水中略为松弛时时紧绷的神经。故此云阁中一应设施俱全,孔慈很快便备好了一切。
浴池极大,雄霸修建风云阁的时候定是心中怀着收揽风云气吞天下的心思,故此风云阁的建筑气魄雄大,室内亦是广阔异常,非天霜阁能比。但天霜阁外部的雅致内中的精美亦是风云阁难及,这本就一如泼墨山水,一如工笔花鸟,各有千秋,不能作比。
浴池再大,此刻身为云阁主人步惊云亦不能踏入。一贯唯唯诺诺顺从听话的孔慈温柔而坚决地将他请到了外庭,至少与浴室隔着十数个房间。
孔慈亦没有进去,她还记得,秦霜沐浴时从不让人伺候。她只是乘这个间隙去天霜阁取来要换的衣衫,同时将换下的衣服细心整理好,然后等着为秦霜擦拭青丝……一切与从前仿佛相同又完全不同,还不到一年,却已让她如恍如隔世。
手指穿过秦霜浴后的湿发,她的肌肤光洁如新,从前颈上乃至身上让孔慈每次看到都会止不住难过的伤痕已经悉数消失,孔慈手指忍不住向下滑去,却没有听到记忆中熟悉的清喝,只听到一句话:“孔慈,一颗心能够分成几份呢?”
孔慈再也忍不住,捂住嘴,泪水滑落了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以为你不在意!
绯红的衣裙,袖边绣着金色与紫色交织的缠丝草纹,金色的铃铛不在裙上,而在绯色的发带上……这次回来,秦霜的衣橱中不再是清一色的白,悄然多了许多其他的色彩。
孔慈为她理好裙摆,沉默地一如她现在的主人。
无论穿什么都清美如天边月的霜小姐,是否早已搅动了云少爷的心?
当看着秦霜向步惊云伸出手说“我要下山”时,孔慈的心骤缩成了一团,然后是一下一下的抽痛,说什么心分成几份,他们的心中根本就没有给她留位置,从一开始,她就是那个多出的一个人!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只听见自己欢快的声音:“山下天荫城中每年元宵节都有连续三日灯会,今天可巧是第一天。”
步惊云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但并没有说出她想听的话。
压住几欲脱口而出的“我能不能和你们一起去”,孔慈最后为秦霜理了一下发带;“云少爷一定要照顾好霜小姐啊……”
蜿蜒而下的万级石阶,秦霜拾级而下,脚步翩然无声,只有发带上的铃铛发出清越的声响。
步惊云忽然开口:“你不高兴。”孔慈没有看见她说完话后秦霜眼底一闪即逝的冷绝,他看见了。
秦霜淡然道:“也许。”她很少用这样不是肯定也不是否定的词,就像她讨厌模棱两可的态度。
“她可以回去。”
秦霜骤然转身:“她绝不会再有这个机会!”
山风拂乱了秦霜的发丝,但她的心永远纯白如玉,质坚如石!就算孔慈离开云阁,她亦再不会接纳孔慈。她已经给过孔慈两次机会,再不会有第三次,哪怕孔慈为此后悔、哭泣、哀求……甚至愿意付出最惨重的代价,亦再扣不开天霜阁的门。
步惊云深看秦霜一眼,心中自嘲,她对他,看来竟是比对孔慈好,竟肯给他三次机会……
秦霜不能动用功力,到得山下,已经华灯初上,满街璀璨。
随着天下会的日益壮大,天荫城的人口不断增多,已经俨然西北第一城的气象,比之中原诸多历史悠久的名城,底蕴或有不足,但繁华绝不次之。
秦霜面上一直保持着温然的微笑,走走停停,对满街的花灯,不曾露出不喜欢,亦不见有什么兴趣,
“你在想什么?”步惊云已经十分了解她,做任何一件事都有特定的目的,就如那次在西安城中,纵饮美酒,亦不会醉,更不会在游玩嬉戏上浪费时间。她在习武上的专注有目共睹。任何人若做到像她那样心无旁骛,哪怕是有她那样的身体,哪怕是没有她那样的天份,亦能成就不凡罢?
秦霜微微回顾:“聂风。”
意料之外仿佛又不奇怪的答案让步惊云眸光闪动了一下:“他,这次任务,棘手。”让他竟无法赶回来过他在天下会的第一个新年,异地他乡,行路之中,他是否也在思念他的霜姐姐呢?
秦霜微笑道:“是我让人绊住了他。”
这次步惊云终于藏不住意外的表情。
“一点点小手段,对你无效,对他,就很容易。”
步惊云了然,聂风不杀人,若想成功完成雄霸交予的任务,势必多耗费无数精力心血,这其中实在有太多的空子可钻。只是,她既派人帮他,又为何要暗中延误?既想着他,又为何要刻意让他停留在外?
从前秦霜心如溪水,一眼见底,如今却如暗渊,让人猜之不透。不过也只是对聂风罢,对其他人,她的态度依然是直接的。
喧嚷的街头,行人纷纷向这个容颜美丽风姿卓然的绯衣少女投来赞叹的目光,白衣金剑的形象太过鲜明,竟无人认出是他们心目中高居云端的霜小姐。
望着呼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