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一身泛白的戏服,在院中依依呀呀地唱着,动情之处,便是几声抽泣。
她一边唱一边哭,林妙香靠在门前,静静地望着她。那女子行为疯癫,极是好笑。间或还装模作样地拿出长剑,挥舞几下。
嘴里神神叨叨地念着什么。
像是察觉到林妙香的到来,她抬起头来,看着林妙香,动作一滞,脸上的浓妆艳抹已被泪水哭花。她望着林妙香,眼里莫名地闪过一丝兴奋至极的光芒,一把窜了过来,林妙香躲闪不及,被她死死地抓住了手。
“三郎,三郎,你终于来了。”那女子哭红了一双桃花眼,呜呜咽咽,如泣如诉,“二十年了,我找遍了每一个地方,还是看不到你。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三郎。”
林妙香微愣,她想要推开她,哪知那女子力大无比。无奈,她叹了口气,“你是谁?”
“三郎?”那人惊讶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绝望,“你不认识我了么,我是桃儿,是你的桃儿啊。”
林妙香摇摇头,“我不是你的三郎。”
桃儿不信,手上愈加用力,林妙香疼得差点叫了出来。
“那年,你十六,前去安国寺进香,我掉了一只细金镯,是你帮我拾起的,”桃儿垂下眼睛,咬着嘴唇低声补充,“你还夸我的裙子漂亮,后来你说,你夸的不是我的裙子,是我。三郎,你为何不认我?”
像是想到了什么,桃儿猛地一颤,一手抚在自己脸上,“是了,三郎,你嫌弃我老了,对吗,桃儿这张脸已经不是艳若挑花的少女了,三郎,三郎,你是嫌我老嫌我丑了么?”
林妙香还未开口,她却又自顾自地说了开来:“你说,要在汴京给我造栋小宅子,两三间房,一个小院,隔壁还有邻居。就我们两个住在里头,冬天赏雪,夏天看星,春天种几株小野花,秋天就晒着太阳数数落叶。”
“我生日的时候,你还为我写曲子,排练上歌舞,真热闹……”
桃儿一个人不断地喃喃自语,水榭歌台中的霓裳羽衣,元宵佳节时漫天的烟火,月度迷津共饮的一壶桃花酒……
她的三郎爱她,她也爱她的三郎。
二十年前的鹣鲽情深叫她一次次漫无目的地苦苦寻找。
她因往事而泛起的笑容明艳得叫满天繁星黯然失色,林妙香站在她身旁,默然不语。
“三郎。你记得么,你还记得么?”桃儿抬起头来望着林妙香,眼里全是期盼的目光。
“很美的故事。”林妙香好笑地替她擦泪,仿佛在哄年幼的女孩,“可惜,我不是你的三郎。我也不过是另一个桃儿罢了。”
另一个,为情所困,为情所伤的桃儿。
桃儿瞪了眼,突然一把推开林妙香,长剑在手,指着她凄厉地问到,“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三郎,我那么爱你,你怎么可以不认我!我要杀了你!”
说着,她跌跌撞撞地朝林妙香刺来,林妙香愣愣地看着她怨毒的神色,一时间忘记了躲闪,她自嘲地笑了笑,莫不今生便是死在一个不相干的人手上了?
“哐当”一声,桃儿竟是一把扔掉了手中的剑,死死地将林妙香搂住,“三郎,我错了,我不杀你,我怎么舍得杀你呢,你不要恨我,不要恨我……我是爱的你,三郎……我只是很难过,我那么爱你,你为什么还要骗我,利用我呢……三郎……”
林妙香身子一僵,脑海中全是桃儿那字字锥心的质问。
我只是难过,我那么爱你,你为什么还要骗我,利用我呢。
她多么想把这句话用在沈千山身上,可是她的自尊不允许她这么泪流满面地去质问她心爱的人。
林妙香怔怔地看着桃儿那张满是惶恐的脸,犹豫了一下,反手搂住了她,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背,“你那么爱他,他不会舍得欺骗你,利用你的。他是有苦衷的吧。”
这话,像是在骗桃儿,更像是在骗自己。
桃儿脸色一红,展颜笑了出来,“我就知道,三郎怎么会骗我。我们曾经那么相爱,你还许我要将我迎娶进门,要三生三世在一起,怎会舍得让我受苦。”
林妙香强笑着点点头,想起曾经有人八抬大轿将自己迎娶,结局不过飘渺如浮云。
什么三生三世,若得三载举案齐眉就已是天大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