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五,飘雪止,风渐小,卷起帘子,微风携梅香入屋,甚是醉人。面色好看许多的薛云欣趴在窗口望着庭院中的木桥池水,手中正玩味着二夫人派蓝云送来的一枚砚台。
砚台长三寸,宽一寸七分,厚一寸一分些许,砚身宛若十二三时的月亮,非圆,非弯,绿如蓝,润如玉,其砚背上镌刻着一首七绝诗:鹦鹉洲前抱石归,琢来犹自带清辉。芸窗尽日无人到,坐看元云吐翠微。
这枚砚是好砚,却非她能所用。二夫人将这东西给她,用意何在,是打算让她用来垫桌脚吗?
棉兰收拾好物品后,小心叮嘱着:“四小姐,奴婢出去了。你且在屋里呆着,乖一点,莫要惹事儿。”
薛云欣回过身子,打量了番穿戴整齐的棉兰,弯唇言道:“为何出去?”
棉兰轻愣,眸间闪烁着疑惑,不是自家小姐让她廿五之日前往净慈寺找宰相夫人吗?
“为何出去?倘若另外的人这么问你,你该怎么回答?”薛云欣提醒道,“你总不能明着就说出去找宰相夫人。”
棉兰恍然大悟,素来甚少出府的她这趟出去,定然是有人会盘问,若没得四小姐提醒,说不准她一不小心就说漏嘴了。她拧眉思索片刻,启唇道:“奴婢见四小姐对二夫人所赠送的砚台爱不释手,便想着外出给四小姐买些宣纸、字帖回来,供四小姐学习。”
薛云欣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把玩着手中的砚台:“是好理由,可银子呢,何来的银子?宣纸字帖这东西可不算便宜,一个比仆人都不如的四小姐哪来的银子?说三姐姐相赠吗?那为何不直接给宣纸和字帖?”
“这……”棉兰一时间答不上来,直直得看着薛云欣,“四小姐,那奴婢怎得才能出薛府?”
薛云欣掂掂手中的砚台,道:“拿着洮石砚出去,若有人问起,你就说是我嘴馋,又没银子买吃的,便让你拿着砚台换碎银。”
棉兰惊愕,连连摇头:“四小姐,你千万不能将二夫人送你的东西给当了,万一二夫人怪罪下来,可就麻烦了。”
这枚洮石砚她也真舍不得当,可于眼下情况来说,银子什么的远比这东西重要,而且难不成二夫人送了她的东西还打算要回去,那么要脸面的人这么做岂不是自打嘴脸?
“没事。你且早去早回。出去后,小心着点。”
见如此,棉兰也只有无可奈何的将洮石砚带在身上,临走再一次叮嘱道:“四小姐,今儿个你千万别乱跑。”
薛云欣轻颔首,抬起脚晃了晃腿,笑语:“我能乱跑吗?你要再磨蹭下去,这都要到正午了。”
目送着棉兰离去后,薛云欣的目光又落回到窗外,梅树上一片雪白,花与雪相融,散发醉人的幽香,透过梅花林,依稀能够望见薛念晴的主屋。
她掂起脚,爬上窗框,向着那头眺望,瞥见那窗户半掩,一抹粉色倩影倚于窗边,似乎正朝着她这边看来。
薛云欣眉头倏然蹙起,大咧咧的视线也收了回来,借着余光查看着那头的情况,倩影消失,窗户空寂。她唇角弯起,真迅速,真巧合。
她不乱跑,她要去谢谢善良美丽的三姐姐。
薛云欣取来薛念晴赠送于她的小外袄,跛着腿走出屋子,屋外寒风飘过,虽小,吹在脸上,依旧如同刀子划过,带着点刺痛。
她推开顾嬷嬷的房间,探过头,眉开眼笑:“阿嬷,云欣要去三姐姐那儿,你随我去。”
闻言,顾嬷嬷神色微变,脑海中顿时想到那日落水的情形,冰冷刺骨,死怕也不过如此,又想到竹桃那丫头始终与这四小姐保持着远远距离,心中也不由相信其真是扫把星,殊然忘记那些人究竟是怎么死,明明是与她自己有关,她替二夫人下得手。
顾嬷嬷支支吾吾道:“四小姐,奴婢的身体还未痊愈,怕不能陪你去三小姐那儿。你且唤棉兰陪你去。”
薛云欣将其神色一览无余,心下暗笑不已,仅这样就吓坏了吗?那岂不是太无趣了,她可是为她们准备了许多有趣的事儿,她们不配合,那不是白费她脑力。
她敛下面上的笑容,跨入屋子,磨蹭到顾嬷嬷身边,伸手拽住其衣角,低声道:“顾嬷嬷,云欣知道你不喜欢云欣,但云欣知道你是好人。不然,那日你不会松手。你放了云欣一条命。云欣谢谢你。”
顾嬷嬷温和的笑笑,心下却是苦涩的很,那日她不过是想要抓栏杆,谁想栏杆没抓着,还松开了一救命稻草,幸得这四小姐也不算傻,不然她的命可要丢在婉汀苑。
“四小姐你说得什么话,奴婢那么做也是应该的。”
薛云欣鼓鼓嘴,若有所思得抬眸望着顾嬷嬷,忽而嘴角流露出灿烂的笑容:“那顾嬷嬷陪云欣去三姐姐那儿也是应该的。”
所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大抵就是如此。顾嬷嬷应也不好,拒绝更是不当,踟躇不已。
薛云欣又下一剂猛药,天真道:“阿嬷,二娘说过让你好好照顾云欣。”
话一出,顾嬷嬷身子微僵,这十来日的安详竟是让她忘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