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杜嫣娓娓道来,“妈妈说,就是姐姐出嫁的那一两年,四少爷接管了红袖楼。那时候红袖楼是鄢家产业的事情已经不是秘密了,四少爷说什么”名谱“的姑娘们既然已经全部暴露了,就不适合再在楼里待下去,所以令妈妈和周总管一起处理了······”
真真假假,半真半假才是最高境界。苏家曾经好歹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族,红袖楼曝光的风波不小,若她一口咬定毫不知情,那才是明显说谎。
鄢霁的心思,果然不是常人能揣测的。当年红袖楼的事情被发掘出来,幕后操纵的鄢霁非但没有一味遮掩,也没有关门了事。反其道而行之,推波助澜,大肆宣扬,闹得人尽皆知,将红袖楼曝光的不能再曝光。待一时风波平息,人人以为红袖楼自此完全变成一个敛财之所,鄢霁却在一场换血之后令她们这些间谍埋得更深,更加隐蔽。
“哦?如何处理的?”苏老爷眼里闪过热切的光芒。
杜嫣摇摇头,“我那时还小,不懂事儿呢,记不清了。只是听妈妈说过一次,她说里面有三位都是花魁呢,可惜了······”
苏老爷眼光一暗,不知道?那茫茫人海,隔了这么多年,他上哪儿找去?找红玉周贵?他敢在鄢家眼皮子底下动鄢家的人?若有这胆子,他还会等到奉祠回乡?苏老爷犹不死心,继续问道:“那现在呢?你还知道什么?”
“现在?您是问现在‘名谱’的姑娘?”
“是呀。现在的都是谁?可是,有你?”
杜嫣掩唇轻笑,“老爷您误会了,从那件事之后,妈妈就一心一意地赚钱了,再没听说过什么‘名谱’的。”
苏老爷显然不信杜嫣的说辞,脸色慢慢肃了起来,倚在后面,声音里带着胁迫的气势:“杜嫣,你可想清楚了,有些事情不是你和你姐姐担待的了得。我再问你一遍,在红袖楼里,你到底知道什么,做过什么!”
就是要装笑面虎也是有难度的,瞧瞧,才多大一会儿,就绷不住了。
杜嫣似乎被苏老爷突然沉下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放下手帕反问:“老爷您这是何意?难不成是怀疑我欺瞒您么?”
“有没有欺瞒我你清楚,我也清楚。如今看在你姐姐的颜面上,我不会对你如何,但是,你若执意隐瞒,哼!······”
杜嫣垂头,默默地好像在思考,苏老爷见她若有松动,默默给苏夫人使了个眼色。苏夫人眼神横着一扫,只当没看见,闭上眼睛继续念佛。苏老爷急了,频频给她使眼色,苏夫人全然不理······
杜嫣忽然抬头,正撞见苏老爷挤眉弄眼。苏老爷一阵尴尬,掩饰地咳了两声,清清嗓子放低了声音问道:“可是想起来了?”
“嗯——”杜嫣拉长了声音,反正闲着,绝了他们这份心思,日后也清净。
“什么?你别怕,尽管说,我苏家绝不会亏待你的!”
苏夫人眼皮子微微一颤,杜嫣微微眯了眯眼,这一对夫妻,搞的什么鬼?
“那杜嫣就先谢过老爷了!”杜嫣一副惊喜的模样。
“快说快说。”苏老爷有些不耐。
“是。”杜嫣也不废话,打开话匣子开始涛涛不绝地讲了起来,“妈妈平日里常嘱咐我们······”杜嫣从青楼女子必学的东西讲起,怎么看人脸色,怎么投人所好,怎么判断“客人”日后能否成为“金主”······又讲楼里的姑娘们怎么样争宠,妈妈又是教她怎么样保护自己······
杜嫣的声音很好听,不急不缓,娓娓道来,噼里啪啦讲的苏夫人手里的念珠都不知道转了多少圈,她才说到十二岁刚刚成名的时候琉姿第三次用了什么招数害她,她有是如何反击的······
“杜嫣!”苏老爷气得狠狠一拍桌子,“我没问你这些!我指的是朝廷党派的事情!鄢家,平王府,金家,这些人有什么动向谋划!不是你们女人间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杜嫣一瞥沙漏,不错嘛,一刻钟,她以为苏老爷最多能忍到她讲妈妈是如何逼她在梅花桩上练舞的呢。
比鄢霁到底差远了。有次她故意跟鄢霁东拉西扯想试试鄢霁的耐心极限,结果人家硬是认真地笑眯眯地看着她,听她扯了将近两个时辰,最后还是她说的口干舌燥败下阵来。之后还不拉倒,鄢霁不放人,拉着她不停追问,又逼得她说了半个多时辰才放她回去喝水。可怜她呀,嗓子整是哑了两天,再也不敢使小聪明捉弄鄢霁了。从那以后她才真正明白为什么说鄢家都是笑面虎,鄢霁为最!
几个念头在心里一划而过,杜嫣却急忙惶恐地跪下来请罪:“老爷恕罪。杜嫣只是,只是不明白老爷指的是什么而已,以为,以为就是······”
“够了!我只问你,世家党派的事情,‘名谱’的事情,你知道多少!”苏老爷被杜嫣整的彻底怒了。
“老爷明鉴呐,”杜嫣被吓哭了,“妈妈再三交代过,贵人们的事情千万不要掺和,便是听到了什么也要左耳朵进右耳多出,杜嫣怎么会知道,知道那些弄不好掉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