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之时,苏家老少在一家禅院里借宿了下来。
杜嫣用了晚饭,准备四处转转,就听见有丫鬟传话:“老爷夫人请杜小姐去一趟。”
“老爷夫人?见我?现在?”杜嫣有些惊讶。
“是。”丫鬟又重复道。
“知道了,你下去吧。”杜嬅袅袅婷婷地走来,打发走了小丫鬟。
杜嫣疑惑地问杜嬅:“老爷夫人见我做什么?”
“你跟着苏家的车队南下,之前昏迷不说,现在醒了还不该见见?”杜嬅说着把杜嫣拉到妆台前重新挽发。
“这我知道,可也应该是我明早去拜见夫人,怎么这大晚上的······”杜嫣说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从自己的首饰匣子里拣出一支芍药形银丝嵌紫水晶坠珍珠的步摇递给杜嬅,“用这一支就行了。”
“主子们的心意,是你我能揣测的?”杜嬅把步摇给她插上,满意地看了看,“很好。”
杜嫣挑耳坠的手一顿,微微蹙眉。
这就是她和杜嬅的不同,她不像杜嬅红玉,“为人奴婢”的自身定位早已根深蒂固。她从不认为自己就应该低人一等,被人奴役。又在鄢霁手下玩够了阴谋阳谋,早就习惯对这些“主子们”的心意先推测一番,知己知彼,谋定后动。
所以对苏家老爷夫人反常的举动,杜嫣脑子里瞬间做出了五六种推测。
杜嫣又挑出一只小巧的宝石戒指,这只戒指上晶莹璀璨的宝石被切的尖利,与那支银步摇是一套的。杜嫣抚了抚侧垂在耳边的珍珠穗,二十二颗圆润的雪白珍珠排成三串垂下,随着杜嫣的动作微微晃动,俏皮可爱。
其实原来是有二十四颗珍珠的,被杜嫣用戒指划破使用了两颗。二十四颗珍珠是鄢家特制,分别藏着毒药,迷药,幻药。把毒药裹在蜡囊里放进蚌里,成熟后就得到了“毒珍珠”,极易携带且不会被发现,毕竟谁会去细数一个舞妓的步摇上缀了几颗珍珠?
她们下毒的手法更是多种多样,比如把毒药涂在嘴唇上,喝下小半杯酒后故意印下个唇印,哪怕只是轻轻用嘴片一碰酒液,便把毒药下了进去,若是碰上“风流”之徒,故意从唇印上接着饮酒,那就是找死到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啦。
当然,她们几个红袖楼的姑娘早就不用这种方法了,第一这种方法一般下的都是剧毒,用量少,但发作快,若是宴会没结束就被发现了,酒杯来不及清理,很容易暴露;第二则是因为万一不小心擦了药的嘴唇先碰到了酒水,那不是自己也得跟着玩儿完?所以红袖楼的姑娘们用专业的手法告诉你什么是更快,更准,更狠。
再所以红袖楼的某位幕后主子见识了姑娘们层出不穷防不胜防的下毒手段之后,宁愿亲力亲为也不要任何不明底细的人布菜近身,能用银筷子就不用木筷子,能喝水就不饮茶,能饮茶就不喝酒······
“嫣娘,你想什么呢?”杜嬅手心里擦了胭脂,正要为杜嫣上妆,见杜嫣盯着手心里的戒指神游太虚,出声问道。
“嗯?”杜嫣回神,把戒指戴上,“没什么。姐姐你要干嘛?”
“当然要给你上妆了,你瞧瞧你的脸,白的鬼似的,擦些胭脂,好歹瞧着红润一些。”
“姐······”杜嫣对着镜子照照,是苍白了些,可是,也不至于面无血色吓死人,“算了,老爷夫人肯定也知道我昏迷了几天,脸色白一些也是正常的。”
别人叫她“杜小姐”,杜嫣可不认为苏家老爷夫人也信了鄢家下人给出的“鄢老太爷的门生杜县令的孤女杜箐小姐千里迢迢来寻她远房堂叔却发现堂叔落魄不知踪影辗转寻到了堂姐”的说辞。她现在只是投奔“堂姐”的“杜箐”,不想和苏家扯上什么关系,涂脂抹粉的干什么,就一副病歪歪的样子才好呢。
“你不愿意就不擦。”杜嬅一副“拿你没辙”的模样,放下胭脂拿来衣裳帮杜嫣穿戴,叮嘱道,“见了老爷夫人,不能任性,说话有个分寸。问你什么你就好好答什么,不要隐瞒,老爷夫人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不像姐姐,随便你唬弄,明白吗?”
“好了姐,你还把我当小孩子一般吗?好歹我也跟在妈妈身边迎来送往学了几年了,什么话能说,什么不能说,什么怎么说,我还不明白?”
“知道,嫣娘长大了,自己有分寸了。快去吧,别让老爷夫人久等了。”
······望着杜嫣的背影转过小院门,杜嬅微微叹了一口气!唉,妹妹呀,你怎么,就摊上了这么多麻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