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楚历1008年,四月初。戌时。
夜风习习,月色如水。杜嫣顺着花阴小道走在回闺房的路上,脸颊因沾了酒显得微红,夹着郁郁花香的微风一吹,分外惬意。
杜嫣低头慢慢地走着,脑子里思索着刚才打听到的消息。
她心底暗嘲,岭南王野心不小,独霸了岭南不算,还想把手伸进朝廷。自家后院的麻烦还没解决,也想在京城这样混杂的地方横插一杠子,呵呵。
不过这杭震倒是个真有几分本事的人。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里,竟和京城的世家公子们混熟了大半。称兄道弟的不少,新晋的一批新科进士里也有不少被他笼络到手的寒门子弟。
不过,京城混着的哪有能么多愣头青,到最后还不知道是谁耍谁呢。不说别的,单就北派里就有清一色笑面虎的鄢家叔侄兄弟,还有见谁都自来熟大大咧咧的金昱,是那么好糊弄的么?······
“倾蝶姑娘!”身后传来侍女气喘吁吁的呼喊声,杜嫣顿住步子,弯弯眼睛,回头微笑着问道:“有什么事?”
“姑娘,”侍女行礼,回道,“少爷来了,让您去小室里找他一趟。”
“四少爷?”
“是。”
“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目光随着侍女身影消失而收回,低头略微沉思了一会儿,转身向红玉的小楼的方向走去。
红玉的小楼边有一座假山,月色清凉,高大的榕树落下长长斜斜的影子,斑驳的笼罩在假山上,清风徐来,如被微风吹皱的湖水中交纵的荷叶残梗。
杜嫣站在树下,微微仰头,向树丫上张望去。只见一个圆脸的青衣小童攀着树枝一荡,稳稳跳了下来,嘻嘻地笑道:“倾蝶,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呢?”
杜嫣微笑,声音清脆:“少爷在里面,你能跑远了?又不是第一次被你吓唬!”
封朗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那我下回换个地方。”
杜嫣不置可否,每次都说换个地方,每次都蹲在这棵树上,他所指的换个地方,杜嫣私以为指的是换个树枝。
“少爷在里面?”杜嫣指指假山,这里地下有一间密室,入口就在假山里。
“是。”封朗点点头,脸色忽然严肃起来,“你快去吧,少爷等你好长时间了。”
杜嫣眉毛一挑,凑近封朗,小声问道:“什么情况?”
封朗高深莫测地摇摇头,似有不忍,“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什么意思!”杜嫣一急,提起裙子就要踹他,打的什么马虎眼!
封朗是鄢霁从小的侍从,从烟州带出来的,一直跟着鄢霁。杜嫣两年来越发得鄢霁看重,这一年来更是被鄢霁委派成为红袖楼间谍领事,从红玉和周贵手里接来了楼里所有消息的采集整理和任务的布置分配工作,直接与鄢霁交接。所以封朗和杜嫣时常见面,一来二去地也熟了。俗话说伴君如伴虎,都是看着鄢霁脸色吃饭的,冲着这同袍的情谊给她透个底儿怎么了?
封朗笑嘻嘻地一躲,没让杜嫣踢到,讨饶道:“好姑娘,我错了······”
“快说!”
“其实吧,也没什么事儿······”眼看杜嫣就要补上第二脚,封朗赶快闪开,飞速喊道,“是有人要倒霉了不过不是你少爷只是找你问问情况安排一下事情!”
杜嫣把这句话在舌尖儿上默念三遍,才把句子断开:是有人要倒霉了,不过不是你,少爷只是找你问问情况,安排一下事情。
顿时明白封朗这小子就是在耍着她玩儿!
恶狠狠地剜他一眼,杜嫣撂下狠话:“你给我等着!”
封朗挠挠头,嘿嘿地一笑。
······
杜嫣轻车熟路地钻进假山,循着微弱的光亮摸了进去。只见鄢霁坐在桌子旁,好像有些疲累,微闭着眼眸,幽暗的灯光下,眼窝下投出一片阴影。
桌子上放着一套紫砂茶具和一盏小小的昏黄的油灯,弱弱的橘黄光焰飘飘忽忽地颤动,玻璃的灯罩被熏得黑漆漆的,好像让屋子变得更加昏暗。
听到脚步声,鄢霁抬眼,微微蹙眉,声音似乎有些不悦,“怎么又喝这么多酒?”
杜嫣耸耸肩,表示自己很无奈,“我也没办法,不把杭震灌醉怎么让他真说话?”
“你也要注意些,还嫌上次吐的不够?”鄢霁抬手一指,示意杜嫣坐到对面。
“我知道,用的是特制的高底儿厚壁的酒杯,总能偷着少喝几两的。”杜嫣提裙坐下,“不说这些了,这会儿叫我有什么事?”
说到正事,鄢霁一瞬间恢复了精神,微微坐直了些,温声问道:“进展如何?”
“岭南王的野心很大。”杜嫣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如是说道,“岭南王估计是嫌岭南太小,想换个大点儿的地方折腾。杭震是先头兵,这半年笼络了不少人。那位老王爷有可能会在今年年底入京,以后就不会走了。岭南世子的位置争得很厉害,老王爷属意庶长子杭震,杜家那边却支持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