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秒还神游的玉瑾瓛听殿前君襄如此言说,顿时右手一抖,连手中的清露也洒了几滴。
她缓缓放下手中的青玉茶杯,硬着头皮接受着周围人齐刷刷的目光。
想来也着实委屈,本来自己对这场宫宴已是心生倦意,却没想到君心难测,完全脱不了干系。
她深深吸了口气,唇一抿,身子已是盈盈站了起来,“瑾瓛不才,皇上您廖赞了。”
座上的君襄闻言眉毛一挑,嘴角顿时浮起一贯高深莫测的笑。
“不!”他龙袍一挥,“以朕看来,倒是妳自谦了。玉爱卿,自己的女儿妳自己了解,是不是啊?”
即便一旁的玉瑨并不置喙,可君襄却一再试探他。
瑾瓛微微转头看向一旁端坐的父亲,灯火迢迢,他眸色分明。
她微微一笑,一双如水的眸子在整个灯火通明的大殿尤其耀眼,皇帝的心思她又如何不明了。
也不把这个难题抛给自己的父亲,不等玉瑨开口,唇一扬,“皇上,那瑾瓛便是献丑了。”
她语调清明,嗓音清脆如同珠玉叩盘,引得大殿上的人频频向她看来。
微微抬起头,见殿上的君襄扬起一副意味深长的笑。她也不拘谨,莲步款款,已是走到大殿中央。
“不知瑾瓛为皇上献上一舞可好?”
“哦?原来是献舞。”君襄微微靠正身子,一双眸子精锐的看着殿下的玉瑾瓛。
“妳可知当今皇后当年是如何一获朕心?”
瑾瓛微微颔首,娇唇开合,恭谨的道:“瑾瓛知道。”
她顿了顿,神色却一敛,眸间也多了几分郑重,“当年皇后一曲‘扇舞丹青’神行若仙,倾城倾国,而今更是与皇上鹣鲽情深,比翼连理。”
座上的君襄定定的看着她,半晌不说话,翠玉的酒杯在他手指尖流转,却不急于饮下。
一双精明的眸子任是宴席谁人也难以招架,而瑾瓛却始终都是一副淡淡的样子,丝毫不曾有何异样。
他满意一笑,“那好,朕便准了妳。”
君襄轻轻执起指尖的酒杯,缓缓饮了一口,动作轻缓,可王者惯有的霸气却不减分毫。
他眸子一瞥,却并不看向正要献舞的瑾瓛,“凤兮,玉家丫头准备为朕献舞一支,不知妳可愿为其伴奏一曲?”
尽管君襄语调慵懒,可瑾瓛还是能深深感受到其中的客气。
她心头一惊,究竟是何人能让一个君临天下的人如此?她顺着君襄的目光缓缓看去...
不看则已,一看之后,心中的好奇更是有增无减。
原来,君襄口中的凤兮正是方才她看见的怀中抱琴的红衣男子。
瑾瓛神色一怔,可随即心头也划过一丝了然。
还记得方才入场时他青丝入鬓,一袭朱色长袍曳地的模样,目光脱尘,气质高贵。
现在定睛一看,他桌上横在身前的古琴,是...太古遗音吗?瑾瓛心头一惊,莫非是琴师?
殿上的君襄已是开口,可殿下的凤兮却是一双眸子紧盯着自己身前的古琴,恍若未闻。
他神色淡淡,即便一袭朱色的衣裳颜色艳丽,却丝毫没给他周遭带来分毫暖色。
半晌,殿下的凤兮仍是未答,不说同意,也不拒绝,即便是皇帝的面子,他也一副没有兴趣买账的模样。
殿上人声渐起,众人见他竟然搏了皇帝的面子皆胆战心惊,可也有不乏看戏的人,强忍着幸灾乐祸的心思,在一旁窃窃私语。
瑾瓛见凤兮不答话,她也觉得君襄着实下不来台面。可她仍是一副淡淡的样子,抬眼看向殿上的君襄。
君襄嘴角划过一丝随意的笑,似是对凤兮的反应已是司空见惯。一国之君是何等城府,何等胸怀,又怎会因为此等小事便勃然大怒。
他缓缓开口,却是对瑾瓛,语言还带着几分调笑,“凤兮可是我月支国空前绝后的一等琴师,当年一曲‘千金埋骨’是何等震撼?不过...”
君襄嘴角一挑,“瑾瓛,他显然没有要为妳伴曲的意愿啊!”
“哦? ”瑾瓛望向一旁的凤兮,他仍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瞥上一眼,仿若周遭的一切都是透明的,丝毫引起不了他的注意。
瑾瓛听出君襄言语的调侃,却也不觉赧然,“空前绝后?千金埋骨?第一琴师?我见未然吧。”
也不顾殿前君襄眸子中的不解,她缓缓开口,“昔圣人之作琴也,天地万物之声皆在乎其中矣。而琴者,知音也。高山流水,想来众人皆知。”
她拂袖转身,一袭镶珠描金的白裙在空中留下一道美丽的弧线,眸子却定定看着对面的凤兮。
字正腔圆,幽幽开口,宛若一道清泉流于玉石,娓娓动听。
“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鸣?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
她刚言罢,却见眼前的人眉宇微蹙,随即朱袂一旋,素指轻挥。筝筝乐声宛若九天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