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绮云因昨夜饮了些酒,头还有些微疼,看了会昨夜众人送给她的诗句,坐在树荫底下发呆。清荷给她通传了什么,怔怔的似没有听见。直到义隆带了一名中年女子进来,她才觉醒过来。
绮云站起身来,未等她看清,被那女子像一阵风似的一把拉入怀抱,紧紧搂住,语带哽咽道:“云儿,这几年你到那里去了?佛祖保佑,还能让长姐见到你。”
绮云闻言,慌得立即细看来人,原来竟是刘氏兄弟的长姐刘兴弟。
三年未见,刘兴弟眼角多了几条细纹,依然妆容素淡,眉宇间透着爽利精干。
绮云自小在刘府,跟着刘氏兄弟也叫刘兴弟作长姐。绮云聪明伶俐,常跟了她忙前忙后。刘兴弟膝下无女,只生了两个儿子徐湛之和徐淳之。绮云与她的长子徐湛之差不多年龄,所以,刘兴弟视她如自己的妹妹,又如自己的女儿一般。刘裕称帝之时,封她为会稽宣长公主,也称寿阳长公主。
绮云欲屈膝给寿阳长公主行礼,长公主忙止住,拉着她左看右瞧,“在关中,亏得你救了义真,否则后果真是不敢设想。胡夏匈奴族生性凶残,杀人如麻。你们二人死里逃生,真是托了祖宗的福。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绮云便一五一十地把自己如何从关中逃出樊笼的经过讲了一遍,长公主听了,唏嘘不已,未等她讲完,中间念了好几声佛。末了,绮云笑问:“长姐,如今你也信这个了? ”
长公主叹道:“恰逢乱世,身不由己。前几年,孩子他爹振威将军作战身亡,家里做法事,请了高僧为他超度。我听了他们念经,也看了些经书,方悟过来了。否则,面对先夫去世,也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活过来。”
绮云忙安慰她,“长姐受苦了。这些年长姐一路过来,也是极其不容易的。”
五胡十六国,魏晋南北朝,天下纷争,也不知经过多少次战争暴乱。人命贱如草芥,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多将精神寄托于佛教,寄托于来生。所以,不论南方还是北方,都有数以万计的庙宇,无数的出家人。只是出家人数量过多,良莠不齐。
思及这些年的苦楚,长公主有些悲戚,眼眶也红了,说道:“可怜我两个孩子湛之、淳之,早早地就没了父亲。”
绮云问道:“那么,长姐独自教养他们,岂不是很辛苦?”
“大的湛之跟在义隆后面,学着做事,倒还像个样子。小的淳之就没人管,有时搅在义符那堆人里,胡闹不学好。”说到此处,她有些气不打一处来,恨恨地说道,“义符的行径哪里像个天子,及义隆的万分之一也没有,我骂了几次也没有用。发狠了,我也不管他,只是担心他别带坏了我的孩子。”
绮云暗想,义符这皇帝做得连自己的亲姐姐都看不过去,真是匪夷所思。略思量了一会儿,对长公主笑道:“长姐,别担心。反正平时我也没什么事,时常也会教我妹妹吟雪读书。不如,让淳之到我这里来,请学问好的夫子来教授他的课业,我在一旁督促他的功课。长姐以为如何?”
长公主听了,一时有些犹豫不决,一旁的义隆笑道:“云儿这提议敢情好,长姐,你赶紧的谢谢云儿吧。她的学问和见识是被谢灵运赞过的,觉得她有咏絮之才。这两三年没见,学问只怕越发的精进了。你的淳之交给她,长姐,你尽可以放心!”
长公主听了,大喜过望,决定把自己的幼子徐淳之托付给绮云,并连声称谢。义隆则把自己的幼弟衡阳文王刘义季也托给她,还有其他子侄渐渐也闻讯慕名而来。
从此,众小子们随夫子读书,绮云领着吟雪则从旁协助。书房里不时传来琅琅读书声,使沉寂已久的旧太尉府也有了生气。稚子相伴的日子,天真无邪,欢声笑语,稍冲淡了绮云心底的黯然,她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冬天不知不觉来了,建康城下了第一场雪,外面雪花满天漫地。堂屋内,绮云让人生起了炭火,加了些隔断。众人围炉而坐,暖意融融。
绮云领着吟雪给学子们端来点心,听夫子正在给学子们讲课,就止住了脚步,凝神细听。
刘义季眼含疑惑地对夫子问道:“先生,前几日,你教我们诸子百家的学说。义季觉得各家各派的思想相互冲突而对立,那究竟哪一种思想才是正确的呢?”
夫子答道:“司马迁的父亲司马谈说得好,‘天下一致而百虑,同归而殊途。’儒法道墨等这些诸子百家,争论不休。其实目的相同,都是希望为治理天下和百姓安定而找到一个途径。只是各有不同的考虑,不同的主张而已,就看后世的人能不能正确领悟,能不能择其善者而用之。”
徐淳之又问:“先生,您认为比较理想的治世方略是什么呢?”
夫子答道:“自董仲舒改造儒家思想,以适应汉武帝的中央集权,从那时起就基本确立了儒表法里的治国方略,有利于统一和治国安邦。当然,名教也有其弊端,人们的思想多少有些被禁锢,找不到自我。
自魏晋以来,佛道玄与儒家思想并起。玄学追求优游从容,游心太玄,不为物用,强调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