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夜的大雨将天空洗刷得格外亮堂,火热的日头早早冒了出来,毒辣地炙烤着大地。
早膳时分含元殿传来消息,皇后有喜,早已被愁云笼罩了数日的朝堂迎来了皇上登基以来第一个舒心的笑容,百官进谏方罢便匆匆下了早朝,惹来前朝不少非议,不过这样的非议到了后宫女子眼中,却成了羡慕而眼红的深情。
我打点好宫中一切,想来是时候该去含元殿中走动一趟,景泓想必此刻也在,我亦能告诉他昨夜的答案。
失忆踏进宫门,我便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进进出出不知道忙活着什么。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我鼻中一酸,别过脸去欲装作没有看见。
“哟,皇姐多日不见,倒是愈发无情了。怎么,连自己以前宫里的丫头都不认识了吗?”我刚走了两步,身后传来一阵调笑。不远处的芝芝听见了动静转身看向我与兰绍,我眼前一黑,朝她直直翻了两个白眼着实不愿见到我命里的这个死对头。
兰绍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我,一双眼睛瞟来瞟去。端庄淑静的长安大众情人不知如今为何还呆在宫中成了祸害,想到此处我不禁笑出了声来。
“今日我来向皇弟道喜,大好的心情实在不想被你破坏了去,你若也是有事,便不要打扰到我。井水不犯河水的道理你为何总是让我提醒你?”
兰绍:“皇姐当真是忘恩负义,今日镇国公便要被拉上刑场,你却还有心思前来道贺,真是教人心寒。”
我挑眉冷笑:“我记得你说过你为了宇文祁夜死也甘愿,那么到了眼下这步田地,你不如就做出来给我看看。”
“你!”兰绍气极,嗤笑道,“你不要忘了如今的西宫太后是谁的母后,也不要忘了你的皇弟坐拥的龙位是何人给的!”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让我与兰绍的争执瞬间平静了下来。兰绍一手捂着自己红肿的右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景泓,他的脸色已然铁青,吓得兰绍顿时说不出话来。
景泓极力压抑内心的怒火,半晌,冷冷开口:“西宫太后娘娘的心意朕与皇后已经收到了,兰绍长公主若没有别的事情便回去,免得扰了含元殿的清净!”说罢,一拂袖走远开来,连最后看向兰绍的目光都丝毫不遮掩其中的厌恶。
我心中爽极,同时感叹兰绍的愚笨。目送她悻悻而退的背影,转头之时偏巧迎上芝芝的目光,我心头莫名一跳,匆忙钻进了含元殿内。
“听闻芝芝做了紫宸殿中的御前掌事,为何会出现在含元殿里?”走进内殿,我忍不住向景泓问道。
景泓淡淡开口:“芝芝说碧妧曾经小产时便是她一直陪伴,如今由她伺候更为妥帖一些。”
听到这般的回答我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往事齐齐向胸口涌来,不禁又问:“芝芝到底嫁给了你,如今为何不给她一个名分?”
“是她自己不要。”景泓道,“册立后宫之日她在我的殿外跪了一整夜,请求将她从我的内侍玉牒里除名,言曰不愿守在后宫之中做一名等待恩宠的妃嫔,她甘愿一辈子以丫鬟的身份侍奉在我的左右。”
景泓说这话时面上有几分不甘,我低头注意脚下的步子,他继续道:“朕的妃嫔如何惹到了她?虽说朕娶她之后未行过合卺之礼,但放着一生荣华不要的女子,便是痴傻,朕不要也罢!”
不知为何,我听到景泓如斯说,心情却轻松释怀了几分。作为曾经与我朝夕相伴的人,芝芝果真有着令我也刮目相看的时候。
快走进碧妧所呆的内殿之时,一名宫娥掀开凤穿牡丹鲛纱帷幔,走到了景泓面前微微一笑,行礼道:“皇上,皇后娘娘身子困乏,现在已经歇下,怕是不便见客。”说着,目光转向了我,“还望大长公主莫要见怪。”
“皇后有孕在身,是应该多歇息。想来今日是我来的匆忙,打扰到了含元殿的清净。”我淡然一笑,转身对景泓说道,“皇上,不若我们借一步说话?”
含元殿后院屋檐下,我将一盒盛满萧氏罪状的锦盒递在了景泓面前,他迟疑接过,看着他在翻阅过程中逐渐阴沉的面色,我缓缓开口说道:“这里面有萧氏结党营私、勾结突厥、串通前朝余孽的所有罪证。你说你的皇位坐得不稳,那我便将这些悉数交给你。最近宫闱间兴起巫蛊哑厌胜之术,竟还冒犯到了太上皇与太皇太后的头上,如此猖獗后宫倒不见半分举动,怕是你与皇后的失职。”
景泓双目微眯:“你想说什么?”
“玉玺密诏我是如何也不会交给你,这些罪状我能交给你,且看你如何处置。至于今日午时,我是保定了镇国公!”
“你为何如此固执?”景泓道,“你以为手中握着萧氏的罪证就能打倒他们?萧氏屹立朝堂多年,势力盘根错节。朕不会打没有胜算的账,下达的处决也不能轻易更改!”
“那么你以为以宇文氏族的势力便可以任由你的处罚摆布?突厥蠢蠢欲动,朝中正值用人之际,宇文氏族在军营之中声望远在萧氏之上,人心向背定成败,景泓,如此简单的道理你怎会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