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三月末尾,嫣红桃瓣带着清晨的水珠,纷纷悬在王城街道的枝头。
花檐自客栈醒来,懒懒地开窗,再打了个懒懒的哈欠,转身又懒懒地横躺在榻上补眠,直到客服小二毫不客气的一阵叩门声砰砰地响起,唤她去用膳。
时光如流水般一去如斯,近来这几日的花檐又恢复了以往闲得想拍死自己的生活,百里初像是气过了头,一直没再出现,杀人事因此便一直停滞着没法行动。而水鬼那也没去成,丢丢先生被抓进了监狱里头接受思想教育,好几日都没有出来。
寻思那事,就觉得丢丢先生挺可怜的。
那日丢丢先生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要带花檐去水鬼住处,临行时却不知从哪涌出一群官兵,花檐一见是官兵,未管三七二十一,当即撒腿就跑,丢丢先生自然跟着撒腿就跑,全大街的人都跟着都撒腿就跑。
然而,世间之理向来通透,于这样疯跑之中,跑得慢的人注定会成为跑得快的人的掩护,所谓掩护,俗称便是垫背的。
很不幸的是,丢丢先生就成了这么一个垫背。
那日丢丢先生跟着花檐撒腿就跑,紧接着变成了与全大街人们群众同步奔跑。好巧不巧,正有一块小石头很调皮地躺在路中央,石头虽没有阻挡住群众奔跑的潮流,但是,却把丢丢先生很不幸地绊到了,真的绊倒了。待丢丢先生狼狈地再爬起身来,决心发扬百折不饶的精神再跟上时,从群前再到群中,从群中再到群尾,摔得难堪的丢丢先生已经寻不到前方花檐的身影了。
几名官兵冲上抓住了丢丢先生。抓手的抓手,抓腰的抓腰,抓肩的抓肩,还剩一位没得抓,但又不忍心在大众广庭之下被群众说自己效率低,随手往前一抓,正抓住了丢丢先生的如黄豆大小的胸。
官兵心中一惊,生怕被同伴误会是自己爱好有问题,连忙机智地转化话题,一声气喘吁吁地、略惊喜、又略惊讶地拔高了音节道:“抓的就是你啊,他们都跑前面去了,你居然在这么后面?”
丢丢先生没来得及顾上自己的胸,就被这抓住自己的胸的官兵之话听得面色有些怨愤:“你不早说!早知道你要抓先生我,先生我就不跑了!”
同样怨愤的,还有在前方奔跑如草原上的狂牛似的群众,一概回头过来,齐声道:“你不早说!害得我们跑了那么久!”
抓胸的官兵未料到这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涌上来的回应,摸了摸脑袋,愣了那么一愣,不知所措。旁边抓丢丢先生肩的一位好兄弟忙来解围,不好意思地笑道:“嘿嘿,看到你们跑我们也激动啊,一下子跟着跑了起来,抱歉抱歉,我们真忘记了。”
群众自然不会因为忘记这个借口就妥协,直刷刷地一片怨愤的目光盯着官兵们看。
一旁抓着丢丢先生腰的官兵见此,觉得此时特别需要个法子来安抚群众,想了一想,眼里一动,顺了顺嗓子道:“你们要是不答应,我们就重新跑一次啊,这一次,我们保证不会忘了!”
丢丢先生:“……”
群众:“……”
已经奔跑远去如烟波般不可寻觅的花檐:“我跑啊跑,我使劲跑啊,才不让后面这帮凡人追上我!”
彼时花檐因为丢丢先生妥协一事本就十分高兴,再这么作一回群众领袖般地奔跑,很快就带上劲来了,于是更是不停地跑,不停地跑,越跑越高兴,越高兴越跑,早已忘记了奔跑的原因和后面的所谓的大帮群众。
待跑到不能再跑时,王城尽头,碧渌湖畔,她终于停了下来。因着跑得太累,这一身通透已是大汗淋漓,罔顾不远处的两位慢悠悠前来幽会的情侣略不甘心的眼神,抢先直在碧渌湖畔唯一的一棵大柳树下坐了下来。
如此休息了半响,再休息了半响,发觉群众们还没跟上来,花檐内心开始变得着急。
但又不愿放下好不容易才骄傲一回的荣誉,于是决心再休息个一时半会。
可是休息啊休息,休息了好久,仍是没有等来群众们的身子,花檐终于等不下去了,略不怎么爽地站起了身来,想荣誉之类的是她的总会是她的,一咬牙,便开步朝来时的方向往回跑。
跑了几步,真的只跑了几步。
花檐停了下来,扶额作深思,说来,她来时的那条路是怎么走来着……
论路痴属性的不可逆转性,虽则已经三年过去,然占了百里荀身体的花檐在行路方面仍然表现得很愚蠢,在王城之中,除了最贵的客栈、最贵的酒楼、最贵的茶馆以及最好吃的烧烤铺,其他地方一概不甚清楚。所幸花檐很有自知之明,既是愚蠢,也不强求,很是爽快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当即放弃了大把群众同时放弃了正在很远很远处被官兵们五花大绑抓了去的丢丢先生,径直回了客栈。
待明月高悬,浮上柳梢时,因为身心疲惫,又绕了不少弯路,花檐终于回到了客栈。
归去后唤小二的给房里放好沐浴用水,却听到一桌闲人边吃边聊,许是傍晚市上的那一奔跑狂潮闹得太大了,丢丢先生被捕之事便从闲人的嘴里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