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月待在自己居住的小跨院里没有出门,一方面是不想遇到外人,另一方面,她最近心底也有些不安,那日聂赤赞的反应实在是有些反常,虽然当时觉得他有些神经质,但是过后想想,他并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小题大做的人,那日做出那样的事情,总觉得有些奇怪。
这几日一直能够隐隐约约能听到前院里似乎有不少人来来往往,有时隔着几道墙,她甚至都能听到聂赤赞狂躁的暴怒声,让她更加觉得奇怪。
但是有些事情不该她去过问,她也就没有多想过,毕竟这里不是自己的地盘,做事情总会有些束手束脚。
没过几日,到了小赞普十岁生辰,普陀罗宫大摆筵席,召群臣进宫谒见赐宴,李明月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聂赤赞送来了一身花色条纹的藏袍,还有一些沉甸甸的银饰。
李明月虽然觉得还是唐装穿着舒服,但是她原本的衣服实在是有些寒碜,只好便准备穿上他送的那套。
只是当日下午 ,从宫内来了四个宫人,给她送来了一身玄色宫装,用紫色镶银丝的线,在背后绣了一只庞大的凤凰,正红色的衣缘滚边,金线绣着繁杂华丽的花纹。
那领头的宫人李明月在普陀罗宫内见过,是一个老嬷嬷,也是文成公主的贴身心腹,应该是跟着文成公主从大唐陪嫁而来的,几十年间不离不弃,可见也是个衷心护住的。
李明月看着几个宫人将那身衣服展开在她的面前,本来有些犹豫,到底该不该穿的这样隆重显眼, 那老嬷嬷的一句话,便让她接受了老公主的馈赠。
“娘子说了,此次公主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大唐的名誉,公主此次虽然是流落至此,但外人可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希望公主能够明白这个道理。”
……
她将一身宫装穿在身上,梳妆台上的铜镜昏黄不清,面积狭小,她也看不到效果如何,但是从身后几个宫人眼中的惊艳,便可想而知。
李明月转身正面对着薛绍,“如何?”
薛绍却并没有太多的反应,只是淡淡笑了一下说:“不管你穿什么,你都是一个你,我不会因为一件衣服而改变了态度,不过,”他话锋一转,“这身衣服确实是好看。”
李明月瞪了他一眼,便转过身去。
她自然明白女为悦己者容,只是对着薛绍这一句话却并不管用,她自然相信,他会不管怎样,都会对她不离不弃的。
……
临行之前,李明月再一次检查了身上的行头,这身衣服华丽复杂,穿着麻烦,但是她从几日之前便已经知道,今晚的筵无好筵,酝酿了多日的风云即将化为狂风暴雨倾盆而下。
她将流云剑递给薛绍,见他正要推辞,动作坚定地推回去,“拿着,我今晚这身衣服行动不便,却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文成公主说让我配合她,但是到现在为止,我们也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行动,一再问话,她也只是传出来消息说让我们见机行事,却不知道要见什么机,如何行事,你拿着剑,保护我!”
薛绍因为她最后的一句话,笑了笑,抓住她握住剑柄的手,“好,我就在你的身后,你转身就能看到我。”
李明月笑着点了点头,薛绍因为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身份,所以并不能接受万众瞩目的出场,便只是作为一个护卫在她的身旁保护。
想到这般,她突然之间便有了想要急忙回到长安的想法,不管那里有什么豺狼虎豹,毒蛇猛兽,回到长安,他们就要立马成亲,这样两人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一起,而不用像现在这样,好似一个在明处,一个在暗处一般。
来迎接李明月的车辆,不同于第一次和聂赤赞进宫时随随便便的一辆敞篷车,而是用迎接一个异国使者的排场,四匹马拉着的一辆豪华马车,斧钺开道,牌坊净路,一个千人军队的规模前后两翼护送,接受逻些城中百姓的万众瞩目,风风光光进入普陀罗宫。
如果按照从松赞干布开始的辈分,如今吐蕃的赞普还要向李明月以晚辈的身份相迎。
但实际上王室并未这样做,葛尔氏也不会允许小赞普行这样自下身段的礼节,于是两人便承了姐弟礼,李明月以赞普同辈的身份,和赞普一起坐在看台上,接受吐蕃诸位大臣的朝拜。
李明月看着台下一拨一拨的来人,只觉得有些好笑,不知为何,这阴差阳错的,她竟然就这样进入了吐蕃皇宫的正殿,和赞普一起接受朝臣的朝拜。
整个大殿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在这头看不到另一头的人脸,坐在上面,看着来来往往的大臣,她只觉得无聊,便抬头四处张望着,看着殿下的情形。
赤玛类和文成公主分别坐在小赞普的两侧,正襟危坐,脸上带着雍容的笑意,想来这两个人的立场应该是一致的,赤玛类想要的应该是自己能够亲手掌握吐蕃的政权,而不是将本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继续交给一个外姓人来掌管,即便这个人是她葛尔氏的本宗亲属,想来她也已经看到了她丈夫傀儡懦弱的一生,恨极了这样的状态,想要自己做出一番事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