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浮云蔽月。却说孟府婚宴,此时新人已是拜毕高堂,入了洞房,只余满席觥筹交错与酒酣耳热。
大奶奶史琳这厢刚送完一波贵客,正浑身酸乏的厉害,刚欲趁机休息片刻,便觑见锋哥儿奶嬷嬷慌张张迎面赶来。心底不知怎的,忽的咯噔一下,只觉一股不祥袭上心头。
果然,待那奶嬷嬷奔到跟前,未言一语便先噗通一声趴跪人前,哭丧着脸泣道,“大奶奶,奴婢,奴婢有负主托,没能看好哥儿,不过眨眼间,竟将哥儿…将哥儿给看丢了。”
这席话,顿时叫史氏懵在当场,只听她怔怔地问人道,“我可是给累的幻听了,竟听见有人说我儿丢了?真真好笑,我儿方才还好好地闹着要去找他姑姑耍玩,你如今却来告我说我儿好端端地在自家竟丢了。好嬷嬷,我知你近日操劳异常,忙乱的有些糊涂,你且仔细我想上一想,念在今日吉日大喜,我不罚你便是。”
这番话说的温柔又熨帖,听在奶嬷嬷耳中却无异于恶鬼魔音,面上当即便被骇的几无之色,抖索着身子咬牙道了一声,“奴婢,罪~该~万~死。”
四字如重锤般落在史氏心上,好叫人头昏耳聩身躯发软。撑扶着陪侍丫鬟手臂,史大奶奶冷冷地开口道,“您老可是奶大哥儿的功臣,我受累十月不过怀胎之苦,又怎敢叫您万死?你且跟我来,好将此事前后因果仔细道来。”
须臾,一行人行至僻静厢房。未曾问话,史氏便先遣人去请三姑娘前来,又等片刻,就见芳茵领着几个随身丫鬟进了门来,后面还跟着太太身边随侍大丫鬟纹绣姑娘,怕是太太那边也是有所耳闻。
见着来人,史氏犹如寻到主心骨般,眼泪刷的一下便不争气的哗哗滚落,未等寒暄见礼就哽咽问道,“他姑姑,白日里你可曾见过你家侄儿没有?那些该死的奴才竟敢舔着脸来禀我说你家侄儿不见了,这好端端的在自个家丢了算怎么回事?好姑娘,快来告诉嫂子,你方才还见过你侄儿是不是?”
头一回见向来爽利的大嫂慌得这般六神无主,芳茵赶紧上前扶住史琳,安慰道,“侄儿究竟出了何事?竟将嫂子急成这样,去请我的丫鬟嘴里不清不楚,竟是个一问三不知的,弄得我如今还糊涂着!嫂子且不如先静下心来,将事情的前龙后脉仔细说道清楚,咱们晓得了原委,也才好帮着出些主意不是?”
史氏听如此说,只得先慢慢稳住情绪,一边拭泪一边令贴身丫鬟讲诉原委。那丫鬟也是伶俐,不过几句就将事情解释的清清楚楚。
原来,今日府上大办婚宴,家中奶奶太太忙着迎来送客,一时间竟都将家中的宝贝疙瘩忘在了脑后。
锋哥儿自诩家中男子汉,非要学大人模样跑到前厅待客。初始,因他模样讨喜口舌乖俐,竟十分讨得一众太太诰命的欢喜,被那些后宅寂寞的大妈们好一顿揉搓。锋哥儿吃足教训,好不容易挣脱出来,又恰瞧见几位跟家大人过来赴宴的小公子哥们也一同从包围圈里挣逃出来,此情此情,顿时叫几位小哥儿生出惺惺相惜之感,一时竟引为知己称兄道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