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刚终于摆脱了待业青年的帽子。
待业青年就是目前不在上班等待上班的青年人,有两种情形:一是没有工作,也就是失业,二是有事情做但人家不愿意做。
王刚空有一个城市户口,却没有学历证书,也不像其他小青年实在不行当个几年兵,回来也会优先安排工作,王小海就业的基础很薄弱。
老王头退休那年,王刚根据有关政策是可以接班的,那个政策叫做顶职。王刚不干,有哪个小青年愿意跑到那个破旧的工厂里穿着工作服成天脏兮兮的没个人样,吃饭从家里要带饭盒,运气不好的话,中午饭盒里唯一的一块肉还能被别人给抢了过去。好容易到了发工资的日子,不过是极其可怜的一小碟,还要交一大部分给父母,然后听着她反反复复地絮叨:什么搞对象要用钱,结婚要用钱,以后生小孩要用钱等等,这些道理他懂,可这些话他真不原意听,每次听到“钱”以及和钱有关的内容,他会从内心发出本能的排斥。
排斥的结果是我过两年再上班,我先在家学习一段时间,我来报个函授,争取拿张文凭。这招最灵,老两口合不拢嘴,还是儿子知道上进,想学习,这多好啊,于是无条件服从了。
考函授的门槛时很低的,王刚折腾了起初的两年还是有机会进入到函授学校里去学习,在家里的地位也挺好,他不管人,人也不管他。可好景不长,老爷子过世了。自己想藏在父母的树荫下独自偷着乐可能性霎时化为乌有,前头安顿好老爷子的葬礼,家里的几个人后头就说服他上班,好像自己不上班就不是男人,就没有责任了。
他没怎么说话,以异样的眼光瞟了那几个他应该叫姐姐姐夫的男男女女,他们一个个都觉得自己挺能,实际上狗屁,不也就是刚刚混一口饭吃,在家里山呼海啸的,在单位遇到一个狗屁副科长都能把脑壳碰到地上,为了那俩钱,都不知道自己排老几了,还在家里充老大,自己不上班,吃的是老爹老娘,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真不知道他们瞎激动什么?不就上班吗?那就上呗!
还是在农村的二姐教过几年书要好一点,意见不怎么坚决,提议大家不要太强求王刚,王刚有这个年纪自己可以拿主意,可这个刚刚才有机会回家的二姐说话是没有分量的,二姐也很有自知之明,没有大多地表达自己的观点,再说她自己一个孤儿寡母的挺不容易。王刚很同情王群,但是在嘴上不讲,也没有什么具体的行动,因为他还没有这个能力。
不管怎样,王刚开始加入清晨上班的自行车洪流之中。那是自行车的黑色和工作服的蓝色交汇形成的交响曲,加重的自行车在拥挤的车队里拼命地向前挤着,脖子上的白毛巾紧紧地缠在颈子上,自行车的后座上放着饭盒,王刚吹着口哨早出晚归,正式为了祖国的建设添砖加瓦。
王刚依然是工人阶级,所以不存在找工作的问题,他存在的只是工作好与坏的问题,只是自己愿不愿意参加的问题。不同的是李树的情况,李树必然要成为待业青年,因为李树是刑满释放人员,没有哪个单位轻易地接受他。
只有李树说自己不是罪犯,可全世界都认定他是罪犯,包括他的父母,李树看到了这点也就不再解释了,有些事情越描越黑,索性随人家,人家爱咋说就咋说。所以到了后来,类似的话题,他很少提及。
现在的问题是自己该怎么走好下一步。
跑了一趟王冲,该知道的全知道了,自己有了一个孩子,是个儿子。自己的爱人已经嫁作人妇,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想来还是自己的罪孽,可自己没有罪啊!只能是上天是在作孽。
他非常想见王群,可无法设想他们见到之后会是什么样子的。他十分想见自己的那个儿子,老天是公平的,在愚弄他的同时还给他送来了一个儿子。他在做梦时都在想儿子的模样:什么样的头发?什么样的鼻子?什么样的眼睛?单眼皮还是双眼皮?睡觉时会不会磨牙?会不会叫爸爸?在村里玩的时候会不会被人欺负?儿子始终在他面前虚晃地闪现,他却始终没有办法看到儿子的具体模样。
他曾无数次产生冲动,自己必须去看看那个孩子,可他总是最后选择了退缩。
他不能让儿子又一个罪犯父亲,他宁愿儿子没有父亲。
他的脑袋时常隐隐地疼痛。
想儿子不能代替吃饭,作为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他不能在家里整天头疼。
父亲跌跌撞撞地拎着烟酒跑厂长、跑书记想给儿子找个工作,可这一回烟酒居然不起作用了,父亲的老脸也居然不起作用了,换来的全部只是极度信任的神情和爱莫能助的手势。厂长还破天荒地叫自己的女人把烟酒送回来了。看着父亲落寞的神情,李树二话不说,当晚就把烟酒拆开了,孝敬那帮孙子不如孝敬自己。他非常严肃地对父亲说:“下一次绝不能花钱买东西给那一帮人,妈的,老头老妈一个礼拜才吃三两肉,凭什么用两个月工资去拍他们的马屁”。
他跑出去买了半斤卤牛肉,喝着小酒,喊父亲喝,父亲开始不愿意,后期还是和儿子坐到了一起。喝了一会儿,父亲脖子上的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