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仁斌是什么人,他见一芽而知春,见一面而知人。关啸林的这小把戏哪能瞒得过他。他要牢牢地掌握主动权,洪仁斌面不改色,一边“土匪、强盗”地大骂,一边昂首阔步地向外走去!
这情形,很对关啸林的胃口。心里暗暗说:“是条汉子!”就在洪仁斌即将跨出门时,关啸林哈哈地大笑了一通,说:“站住!你有种!你不想听第二条路?”
洪仁斌站住,回过头:“有话就说,别婆婆妈妈的!”
关啸林又一次哈哈大笑:“好!这第二条路嘛,就是——”他故弄玄虚地停了停,想看看洪仁斌的反应,却什么也没看出来,才又不得不接着说,“入伙。跟我们一起打日本。两条路随你挑。”
其实,洪仁斌早就想到过,如果能把这些人改造扩大成一支抗日的武装,倒也是一条抗日的路。心里愿意,口里却反问:“你要我也当土匪?”
“谁说我们是土匪?”关啸林回过头,对张喜奎说:“喜奎,把我们的规矩给他说说,看我们是不是土匪?”
开始筹办自卫队时,关啸林搞得红红火火。但从自卫队扩大后,他有点力不从心了。近一百号人聚在一起,全听关啸林的号令,一有事,关啸林会指定一个人领头带人去做。内部事务也很繁杂,把他搞得头晕脑胀,手忙脚乱。
关啸林总希望有一个读书人,像诸葛亮、吴用那样来辅佐自己,成就一番事业。他一直在物色,可总不如意。这心思,曾多次同黑罗汉张喜奎说过。
张喜奎了解关啸林的心思,想让洪仁斌当军师。如果真如此,自卫队一定会大有起色。他站起身,来到洪仁斌面前说:“这位先生,你要知道,我们关爷订了六条规矩,这‘内三条’是:不坏兄弟义气,不私藏财物,不贪生怕死;‘外三条’是:不乱杀人伤人,不欺侮小孩妇女,不许勾结外人。你说,这是土匪的规矩么?”说完,期待地看着洪仁斌。
听了“六不”内容,洪仁斌心想,看来这关啸林是条正义有远见的汉子,这些规矩不错。可他还是问:“那——你们为什么要抢劫?这不是坏了规矩吗?”
张喜奎接着解释:“我们只抢三种财物,贪官污吏的钱财,为富不仁的钱财,巧取豪夺的钱财,其它的钱财我们不抢。”
“那好,请问,”洪仁斌的目光向自己那被翻乱的行李一扫,“我的行李属于哪一种?”他故意避开“钱财”二字,只说“行李”。
“这……”张喜奎根本没想到他有此一问,一时答不上来。
关啸林却答上了话:“我们正想问清楚,可你一开口就骂我们是‘土匪’,这能怪我们么?”
洪仁斌也不想再纠缠下去,就松口说:“那好,既然你们有六条,我权且相信你们,” 心里说,先加入再说,不待关啸林答话,又接着说,“不过,我话说在前头,如果今后还干这抢劫的勾当,不去抗日,那可别怪我不客气!”
谁知,关啸林并不回答洪仁斌,说抗日之类的话。他想了一下,直接就说洪仁斌入伙的事:“你要入伙,没那么容易。还有一件事要做。”
“什么事?”洪仁斌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关啸林死死地盯着洪仁斌,嘿嘿地冷笑了两声,莫测高深地说:“你读过《水浒》吧,”见洪仁斌露出不屑回答的神态,知道洪仁斌对《水浒》很熟悉,“你得像林冲初上梁山那样……”
还未等关啸林把话说完,洪仁斌就斩钉截铁地拒绝:“你要‘投名状’?你要我去杀人?不行!”
见洪仁斌反应果然很快,关啸林心里很高兴,但他也毫不退让:“别人可以不要,你必须要!”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摊了底牌,“因为我想拜你为军师,你只有交了‘投名状’,才会和我们一条心。”
这混账逻辑虽然不能接受,但他说要拜自己为军师,倒是自己愿意的。洪仁斌不愿杀人,立即反驳:“你的内三条的第一条就是‘不乱杀人伤人’,为什么现在又要无缘无故杀人?”
“我们不杀好人,但杀坏人,好人坏人由我说了算!”关啸林强辞夺理地说完,不等洪仁斌答话,站起来,来到洪仁斌跟前。他让人给洪仁斌松了绑,退出自己枪里的子弹,只留下一颗,把自己的枪递向洪仁斌,指了指被绑的那个小商人,说:“去,杀了他!”
那个叫鲁进宝的小商人,一直在看着眼前的一幕,这时听说要杀他,急得脸都白了,“大王大王,关爷关爷,饶命饶命”地乱叫。
怎么办?怎么办?绝对不能杀人!洪仁斌陈述不能杀人的理由,关啸林却固执得不可理喻,不容迟疑,连声催促,要洪仁斌接枪杀人。
洪仁斌在急剧思考如何对付,而关啸林却不由分说,在催命般的催促“快快快”,要他去杀鲁进宝。见到那德国造的大镜面二十响驳壳枪,洪仁斌马上有了主意,他想到,读书人应该是怕杀人的。自己只有装得很害怕,才更能蒙蔽他,才能不杀人。
于是,洪仁斌一反刚才那侃侃而谈的情态,突然变得害怕起来,装作不敢去接那杀人的武器,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