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时,幻象尽灭,大罗山头又恢复先前景象。
那株苍松依然傲立,就如从未折断过,而石碑上更无一字。
风平浪静,天清云缈,丁原的心头被那话语重重一敲,猛地醒来。
就见在苍松下,不知道何时立着一名雪袍老人,鹤发童颜,仙风道骨。他白髯飘洒,衣袂轻漾,右手握着一柄拂尘,赤裸双足踏在五色云间。
这老人正含笑望着自己,深邃如海的眼中,充满看彻世情的睿智与明悟,却还藏着几分惋惜、几分欣喜。
丁原似乎尚未完全摆脱适才的幻境,茫然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雪袍老人微笑道:“丁原,你不是已经听见了么,之所以再问,不过是因为你还未理解,对么?”
丁原宛如受了老人的催眠,怔怔点头,道:“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雪袍老人道:“万物本虚,你又何必在意老朽是谁。
我在这里,不过承受天命,守候你的到来。“丁原奇道:“我?”
雪袍老人油然答道:“若不是你,会是其他人。既然你来了,老朽等的便是你。”
丁原似懂非懂,说道:“好吧,就算是我,可你为什么要等我?”
雪袍老人哑然失笑道:“为什么?你可以先告诉我,你为什么找上老朽?”
丁原摇头道:“我现在脑子里乱如麻团,没心思和你打玄机。”
雪袍老人被丁原顶撞也不生气,问道:“丁原,你从大罗山下一路行来,如今可否告诉我何谓天道?”
丁原一怔,沉思良久才道:“我不知道什么是天道。
小时候不懂,后来在翠霞派修仙数年,渐渐以为明白了。
可现在却忽然发现,我明白的东西都不过是皮毛幻象,天道究竟是什么,实在无法用言语表述清楚。“雪袍老人仿佛早知丁原的答案,含笑道:“见山是山,见山不是山,见山还是山。丁原,你已经明白的比常人深出许多。若非你未能破解心魔,过得归真一境,你的回答该会更简略些。
“其实天道并不难解,归根结底不过是个无字。
故而一切悲欢喜怒、不平不公皆非天生,而由人心。大道无为,便如日月星辰永恒冥冥,只依其本原运行,非关善恶,无谓爱恨。却深蕴因果,庇藏平衡。可惜你无法超脱红尘诸般虚幻,仍不能找到其间真谛。“丁原默默思索老人的话语,直觉得在这些玄奥晦涩的字眼里,隐藏着最朴实的真意。
如果大道无为,非关善恶,无谓爱恨,那么天道是否还有正义公允可言?难道所有的答案,只在“深蕴因果,庇藏平衡”八字之中,又或归根结底于一个“无”?
他耳中听闻雪袍老人再问道:“那么,你可否回答何谓道魔?”
丁原不假思索的道:“人间无道,道只在天;人间无魔,魔只在心。”
雪袍老人的面容上露出会意微笑,颔首道:“很好,有此一念,即是仙缘。最后一问是想请教你,何谓仙?”
丁原笑道:“你若早一日问我,我会告诉阁下长生不老、逍遥自在者便是仙。可现在我却已明白,仙、人本无别,所以仙也有喜怒哀乐,与常人无异;仙也有千姿百态,与你我相同,只是胜在忘一归真、超脱浊世而已。”
雪袍老人拊掌笑道:“妙哉,善哉,不枉你一路参悟之艰,能答出两道半的问题,已属难能。须知天机不可泄漏,天道也只可意会不能言传,因此老朽才传下仙图而非书卷,你能领悟这么多,已越凡俗。”说着,雪袍老人拂尘,在丁原头顶轻轻一扫道:“算作褒奖,老朽便再助你一臂之力。”
“叮”的如鸣仙乐,丁原头顶三花聚起,五气朝元,全身散发柔和浑厚的白色光华。
丁原却是心境恬淡,神色淡然,只听雪袍老人道:“丁原,你已臻大乘之境,天门不远。有朝一日尽弃执着,即可归真。红尘纷扰还要好自为之,勿坠心魔,枉费了今日造化,这就去吧!”
丁原一怔问道:“我这就有了大乘修为,为何全不需修炼度劫、耗费百年光阴?”
雪袍老人摇头道:“谁说羽化成仙便需皓首穷经?修仙即是修心,炼气只是下乘。不能体悟天心,纵是有搬山移海之能,又焉能登天?凡间道魔殊途同归,最后还不是落在其心归真之上?”
丁原犹如醍醐灌顶,恍然道:“小子受教,修仙既是炼心,则忘情,大乘亦都是虚表,惟其心中一点灵性才是明灯。”
雪袍老人笑道:“这就对了,怕只怕你今日悟,明日忘。切记,切记!”
丁原罕有的恭敬一礼道:“小子告辞了,只是不知你我是否有缘再能相见?”
雪袍老人道:“有此一缘,你还不知足么?他日之事,留待天意人心,非老朽今日所能回答。”
丁原微笑道:“可小子还有一个疑问您一定知道,那就是小子在此究竟待了多久,大罗山外不会已是白云苍狗换了人间吧。”
雪袍老人笑道:“这么多问题!你看看这里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