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苏梦枕皱一皱眉,低头连声咳嗽,霎时间竟想不到有何话可说。
陈胜回首向元帅两父子一瞥,见岳飞眉头紧锁,面上尽是不愉之色。当即心下了然。开口道:“苏楼主,雷总堂主。你们不用争执了。这里是岳府,岳元帅就住在这里,哪里也不会去。而在剿灭十三凶徒之前,陈某身为元帅部属,自然也要随同保护。所以加盟金风细雨楼或六分半堂的事,不妨就在十三凶徒伏法之后再说不迟。不过陈某一人,始终精力有限。不如请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各自派遣一些高手,住进四周宅院,一齐协同保护岳元帅,如何?”
雷损和苏梦枕各自对望一眼,彼此也缓缓点头。雷损率先道:“好。那么从明天开始,六分半堂二堂主雷动天,将会率领我们的一百精锐弟子进驻永安里。除非朝廷大军进攻,否则任何人也伤害不到岳元帅。”
苏梦枕则又咳嗽了两声,缓缓道:“金风细雨楼五方神煞的上官中神,明天同样会带一百弟子进驻永安里。上官悠云昔年也是宗泽老将军的旧部属,有这份袍泽之情在,岳元帅当可放心。”
陈胜嘴角泛起笑意,拱手抱拳道:“那么陈某就代岳元帅谢过两位了。”
雷损又是干笑两声,道:“好说。天色不早了。我们无谓再打扰岳元帅休息,本堂主这便告辞。陈兄弟,他日假如得闲,不妨来六分半堂走一走。敝堂的大门,永远为江湖上的朋友们而开。”说话已毕,他一拱手,转身施展轻功跃入夜空,眨眼之间,便无影踪。
苏梦枕却并不立刻跟着离开。他背负双手,举目遥望六分半堂总堂主的背影,目光变得渊深而迷离,任何人也难以猜度得到他内心究竟作何想法。好半晌过去,他终于悠悠一声叹息。随之迈步而行,却不是出门而去,反倒走到了六分半堂八堂主花衣和尚身边,将尸体翻了个身,伸手按上他胸膛,似是验伤。
刚才苏梦枕虽然一心以追杀花无错余无语这两名叛徒为先,但身为当世绝顶高手,自然也时刻都保持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六分半堂的八堂主花衣和尚,并非死于红袖刀之下。而是忽然就犹如着魔中邪一样倒地暴毙。
亲眼目睹了如此奇事。苏梦枕自不会轻易放过。此刻有了空暇。当然更要过去一探究竟。他伸手摩挲了几下,赫然发现花衣和尚外表全无伤痕,心脉处几处经络却尽数爆碎断裂,偏又不像是中了“催心掌”之类的内家功夫。可谓死得诡异万分。
苏梦枕身为一楼之主,心细如发乃属基本要求。虽然并非过目不忘,但仅在几个时辰之前所发生的事,他也还没那么快就忘记了。当下略一思索,把种种线索相互串联起来,胸中即时已经一片雪亮。他缓缓站起身来,道:“原来如此。白天小飞在状元楼上遇到的人,就是陈兄弟你。”
这种小事,也没必要隐瞒。陈胜点头道:“正是陈某。多亏了令弟。否则陈某今天晚上也不可能及时赶到。那岳元帅阖府上下,就可能真有危险了。”
苏梦枕皱眉道:“这段日子以来,苏某已经吩咐楼中上下人等严密监视临安城各处城门出入人等,一有可疑者,就立刻回报。想不到始终一无所获也罢了。如今居然还被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了岳元帅府上。嘿,若说十三凶徒在临安城内没有内应,苏某第一个不相信。”
陈胜叹道:“总有那么一些人,视争权夺利比抗御外侮来得更重。可笑,可叹。不过苏楼主也不必因此自责。狐狸再狡猾,总有露出尾巴的一日。今晚他们就偷鸡不著,反倒蚀把米了。有了这几个人作为线索,要把幕后主使揪出来,想必不会太难。”
苏梦枕点点头,道:“陈兄弟说的是。嘿,不愧是‘拨云开雾铺血途’。如今你又以十三凶徒的尸体铺就血途,令我们能够逐渐接近那重重迷雾之后的真相了。尽管……真相总是令人不快的。”顿了顿,他同样也挥挥手。岳府大门之外,立刻就走进来一名半边脸黝黑,半边脸白嫩,看上去十分古怪的汉子。他毕恭毕敬地向苏梦枕躬身行礼,道:“师无愧在此,公子请吩咐。”
苏梦枕身边亲信,除去五方神煞之外,就是“无邪无愧,无错无语”。此外又有茶花和沃夫子两名长随。眼前这阴阳脸的汉子,赫然正是师无愧了。
却听苏梦枕一边习惯性地咳嗽,一边低声道:“无愧,把这些兄弟的尸首都收敛了,好好安葬。他们的家人,也照常发给抚恤费。豆子婆婆和花衣和尚,就连棺材一起还给六分半堂吧。另外。那几具黑衣人的尸体,就是十三凶徒。把他们送回楼中,让杨无邪好好看一看,说不定能找到些什么线索。”
师无愧凛然领命。苏梦枕抬起头来,又道:“陈兄弟,要论天下情报资料收集之详细,苏某自认无出于我金风细雨楼的白楼。白楼总管杨无邪,更熟知天下武林中事。所以你若想要查探关于十三凶徒的幕后主脑,不妨就来鄙楼作客,如何?”
陈胜微一沉吟,随即拱手道:“那就叨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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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子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知己不难,但要知彼,那就非常地不容易了。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