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知府看完了陶太太写来的信,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米夫人就劝他:“从前咱们不知道就罢了,听了建南侯府的传闻,也只当是个传闻而已。如今知道了是自家妹妹妹夫惨遭不幸,虽有些晚了,但也该前去祭奠一番,看看外甥与外甥女。”
米知府默默地折好信,叹道:“万万想不到,原来堂妹已经去世十余年了。算算时间,当初我上京会试的时候,她就已经遭遇了不幸。只可叹我从来不知她嫁进了建南侯府,否则早就看望她留下来的一双儿女了。这十多年里,想来两个孩子跟着他们的祖母住在老家,也受了不少苦,我们却一无所知,自顾自地过悠闲日子。如今他们重得富贵,日子也过得好了,我才知道了外甥是谁,哪里有脸面去见他们呢?”
米夫人忙道:“这如何能怪夫君?原是堂叔堂婶的不是。既然将女儿嫁进了建南侯府,怎能瞒着亲人不说?”
说到这件事,米知府的脸就拉长了,冷哼一声道:“堂妹的继母,我原该叫一声婶娘,可惜她不是个贤良妇人,从前就多有违礼之处。我父母好心提点她,她不但不领情,还要当面大吵大嚷,说我们家欺负她,又调唆得堂叔与我们疏远。自打堂叔丁忧完后起复,就再也没回过老家来了,连封书信都没有,更别说是嫁女了。这必定都是那妇人的主意!若不是她可恶,我们一家又怎会失了堂妹的消息,以至于让他们夫妻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受尽奸贼欺凌,横死异乡呢?”
米夫人听得心情都变得沉重了,她安慰丈夫:“逝者已矣。夫君就别再难过了,还是寻个机会去见一见外甥与外甥女吧?还有亲家老太太,难为她老人家了,这些年一直是她在照顾一对孙儿孙女,想来吃了不少苦头。”
米知府看了看手中的信,点头道:“也好,过些天等衙门封了笔,我们就借着过年有假,往奉贤走一趟。先去拜祭妹妹妹夫。再见一见外甥,若是能知道堂婶如今的去处,我还要去信质问一声呢!”
这边厢米知府与米夫人才定了计划,那边厢他们的独女米颖芝从外面进了屋,她方才在门外听见米知府的声音了:“父亲要质问谁?”
米知府见是爱女来了,神色放柔了许多:“今日你陶家姨母来信,说了一件事。父亲正生长辈的气呢,打算打听得对方所在,就去信责问。”
米颖芝面露好奇,米夫人便拉过女儿。拿出信如此这般跟她说了一遍。米颖芝吃了一惊:“竟是建南侯?我可万万没想过,咱们家竟然还会与勋贵人家做了亲戚。”
“谁说不是呢?”米夫人叹道,“咱们米家世代娶媳嫁女。从来只在读书人家里挑。你堂姑姑这门亲事,也不知道是谁定的。不过以她在娘家时的处境,这门亲事对她来说倒是好事。听闻建南侯之父也是位读书人,生前已经考得举人功名,学问极好的,为人品性也不错,可惜天妒英才。”
米知府在旁道:“建南郡公夫人记得是姓张?若我没有记错,从前伯祖母在世时。曾经照拂过这位夫人,当时她还年幼呢。想来堂妹能嫁入侯府,郡公夫人应当出了不少力。否则以堂叔的官职品级,哪里能说成这样好的亲事?即使真能说成,后娶的那位堂婶也必会让亲事黄了。她从前就没少折腾堂妹,又怎会眼睁睁看着堂妹攀上高枝?堂妹出嫁,她连亲族都不肯知会,她自家人口又少。当时的场面必定很冷清。”他越说越不忍了,又开始担心别的:“堂叔如今也不知在何处,他是个疼儿子甚于疼女儿的,为了儿子,别的都可以不顾。堂妹既然嫁进了侯府。想来堂婶也不会轻易放过,必要她想法子给她兄弟谋些好处。兴许就是官职。若是堂叔亲自开口,堂妹也不会拒绝。那些年,还不知道她受了多少委屈呢!”
米夫人道:“夫君何必在此瞎猜?还是等见了外甥,再细细追问不迟。就是不知道近日衙门里的公务可多?千万要把正经事干完了,你才好出远门呢。”
米知府点头:“放心,我有数的。”
米颖芝想了想,就对父母道:“父亲母亲是打算过年时再到赵家去探望么?如今只有姨母一封信,内中详情如何,我们家通不知晓,还是先打听打听吧?万一是弄错了,岂不尴尬?再者,父亲若想见外甥,倒也不必非到奉贤去。女儿昨儿看父亲的邸报,见上头写着广平王做钦差,到江南来视察海傍大坝。那大坝不是直修到咱们杭州来么?王爷想必是要亲至的。建南侯是副使,必然也要跟着过来。父亲到时候想个法子,与他私下见一面,说说话就好了。等到过年的时候,您再到奉贤去,就是亲戚间正式往来了。”
米知府觉得女儿的话有道理,就这么办了。
在他找人打听的时候,身在川沙堡的赵玮也收到了家中祖母与妹妹的来信,上面将米知府这门亲戚的事说得清清楚楚,赵琇还让他想法子去打听米知府品性为人,看是否值得来往。赵玮没想到还真能找到一门米家的亲戚,是可以压制米大舅的,一时间也觉得十分惊喜。他也不知道该找谁去打听米知府的事,得知随行的上海府官员中,有人是从福建升过来的,便找机会拉着对方问了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