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琇上一次来方家,还是去年腊八,方家姐妹开诗会宴请众位闺秀,顺道给方仁珠庆贺生日的时候。那次她直接去了方家花园,对内宅只是匆匆一瞥,并没有多加留意。但方慧珠的行径,无疑给她留下了方家后院管束不严,可以轻易让人钻空子的坏印象。
今日她被丫环引着直入内宅,到达方家姐妹所住的院子,一路上所见所闻,倒还有些世家气象,样样井井有条。往来的下人虽多,但并不显得繁乱。
赵琇心想,既然方家女能在外界备受推崇,总是有点资本的,不可能只靠着会装逼。只可惜方慧珠不靠谱,再加上方二、方四两位势利眼,倒连累了别的方家女。看方家日常起居,方家太太治家的手段应该不错。若她太过无能,也养不出方仁珠这样的女儿来了。
方仁珠在自己的屋子门口微笑着迎接赵琇。逾月不见,她气色越发好了。一张巴掌大的白晳小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一头乌发梳了个随意些的倭堕髻,只簪了一根珍珠簪子,脑后长发用金环束起,鬓边短些的碎发被她用红斗绳扎了两个筷子粗细的小辫,倒显出了几分活泼俏丽来。她今日穿着水红色的双层纱袄,下头系着杭罗绣花百褶裙,比平日要喜庆几分。这个打扮衬着她脂粉未施的小脸,也显得她脸色没有平日那么苍白了。
赵琇笑着上前与她见了礼,两个小姑娘便在屋里坐下说话,方仁珠命丫头上茶,又谢赵琇:“多亏了你上月提点。若非如此,家父怎能这样轻易就得了皇上的宽恕?”
赵琇笑道:“这话就太抬举我了。皇上下什么样的旨意,其中自有深意。我不过是把人家的话照样转述给你们听,能不能听明白,还要看令尊令堂的想法呢。皇上宽恕令尊,多半是见令尊用心实事的缘故。虽然这一回令尊被降了职,但知府牧守地方,是真正的父母官。等令尊做出了成绩。皇上一定会重用他的。到时候何愁不能再升上来?只怕比先前还要前程似锦呢。”
方仁珠含笑道谢:“那就承你吉言了。”
丫头上了茶,两个小姑娘又聊了些近况,赵琇贺了方仁珠定婚。方仁珠脸红红地低下了头。不好意思说话。赵琇便打趣她:“害什么臊呢?既定了亲,就是未婚夫妻了。难道他没给你写几首诗?又或者你也可以写首诗给他看呀?”
方仁珠啐道:“休要胡说,这也是闺阁里的女孩儿该说的话?”
赵琇捂嘴笑道:“你误会我了,我又没叫你做坏事。我是听说他正准备要著书立说呢。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你怎的不写首诗去鼓励一下他?虽然直接写信会更好,但我估摸着你大概更愿意作一首含蓄点儿的诗来表达内心的想法?”
方仁珠脸又红了。蚊子哼哼般回答:“我父亲已经鼓励过了,还叫他不必着急。著书是大事,他还年轻,有些话说得多了。反而容易叫人不堪重负……”
赵琇瞧她一心为尚琼着想的模样,就知道她对尚琼还是有些好感的,虽然不知道尚琼怎么想。但他是个正人君子,日后若与方仁珠成了亲。大概也会好好对待这个妻子吧?在这种盲婚哑嫁的年代,有个婚前就有所了解、人品也不错的夫婿,已经是一种福气了。不能再强求夫妻双方婚前就已经有了深厚的感情基础,那大概只有青梅竹马的夫妻,才能有这样的幸运吧?
赵琇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高桢。他与她也是自幼相识,只是分隔两地多年,不知算不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呢?
赵琇的思路稍微歪了一下,马上又正了回来:平白无事的想起那个人做什么?他们又不是夫妻……
她的脸微微红了一下。
方仁珠正低着头,倒是没看见赵琇脸上的红晕。她小声说着:“著书不是件容易的事,尚表哥这样的年纪,就有这样的想法,固然是有志气。可是别人却觉得他太过自负了,纷纷出言嘲讽。尚表哥为了耳根清净,搬去了西山别院,打算在那里修书呢。我心里为他不平,他自幼熟读四书五经,学问比我们所有兄弟姐妹都要好,若不是面容有瑕,又怎会郁郁不得志呢?他十五岁时,就曾为《孟子》写注,长辈们见了,都赞叹有加,只可惜不曾传到外头去,仅在亲友间流传,而且亲友间也只有真心爱读书的人才会去翻阅,看过的人并不多,否则那些人怎会这样瞧他不起?”
赵琇便安慰道:“你别为他担心。他既然有这个本事,那现在的所有嘲笑非议,不过是浮云罢了。等他写出一本大作来,震惊世人,真正被嘲笑的,就是如今看不起他的那些人了。”
方仁珠抿嘴笑了笑:“你说得对。尚表哥其实并不把这些琐事放在心上,不过是图耳根清净,方才避去了西山。眼下天气正热,他去避一避暑也好。”
方仁珠的情绪愉快了许多,赵琇又问起她要不要随父亲去济宁:“虽然是在山东,距离京城比不得南京远,但也隔着上千里地呢。令堂要不要跟着去?令尊这是头一回外放吧?我听说,若有女眷同行,到任后跟其他上官、同僚和下属家的女眷打打交道,处得好了,能帮上不少忙呢。”
方仁珠点头:“去自然是要去的,但母亲恐怕不能与父亲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