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想起了西凉茉曾经说的话阿洛纯白如观音手中的净水,所以反而更能映衬出人间的黑暗与人心的情绪,小太监们虽然对他恭敬,陪他玩耍,伺候仔细,却并非发自内心的,不过是在完成一项任务。
倒是不如与天地间未开智的飞鸟走兽相处更能让阿洛自在开心。
百里洛掏出衣襟里里放着的小鸟,一边给他们顺毛,一边继续絮絮叨叨地道:“……翎姐姐带着小白又出去佛寺上香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洛儿给山里的雀儿做了好多窝,等着翎姐姐和小白回来,就能看到窝里养好多小雏鸟了,小雏鸟有娘,又爹,不会像咱们一样被欺负。”
百里青闻言一僵,忽然伸手过去一把捏住百里洛的下巴,逼迫他抬起脸来,一字一顿地道:“这个世间再没有人能再欺负你,我说过你不需要再担心!”
百里洛有点茫然地看着面容有点扭曲的百里青,忽然笑了,把小麻雀往怀里一揣,伸手就去一把抱住百里青:“嗯,我也会保护青儿和翎姐姐,不让你们受别人欺负,大家都太太平平、开开心心过日子!”
百里青被他这么一抱,身上越发的僵硬,除了西凉茉,他已经许久不曾这么被人拥抱过,谁有狗胆包天敢碰九千岁一根头发?
他任由百里洛这么抱着自己,只淡淡地问:“太太平平,开开心心的过日子……是茉丫头告诉你的么?”
百里洛这个笨蛋说得出这样的话?
果然,百里洛大力地点头:“翎姐姐说了,做人最重要就是开心。”
不管怎么样,百里洛仿佛永远都听不见蓝翎已经死去的消息,依旧固执得近乎偏执的唤着西凉茉——蓝翎
百里洛身上传来的温度,却仿佛渐渐溶解了百里青身上的那些坚硬的冰,一点点地剥离掉那些尖锐的刺。他神情也从僵硬到淡漠,最后抬起手,迟疑了片刻,落在百里洛的肩头,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目光落在那一轮已经高高地挂在仍旧没有完全黑暗下去的天空中的浅月,眸光深浅不定。
那件事……暂时,还是算了。
有些事,有些东西,也许真的埋没在时间的流沙之中,对所有人都好。
他有些疲惫地闭上眼,唇角勾起一丝涩然的笑,有时候,其实如阿洛这样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其实也——不错。
安静的湖风静静地掠过湖面,波光粼粼间,血色褪去,有明媚的月色映照于湖水上。
这样难得的安静祥和,却没有维持多久。
湖边忽然响起男子尖利变形声音:“百里洛,你的鸟——你的鸟拉屎了!”
有孱弱的可怜兮兮的声音弱弱地道:“狗要吃屎,鸟也要拉屎呀……青儿别生气,我帮你擦擦。”
那把尖利可怕的声音变成了暴走的咆哮:“擦擦擦个屁,头发上都是了……你给我滚远点,你这个全身都是鸟屎的恶心家伙……小胜子,小胜子,作死的东西滚哪里去了!”
间或夹杂着几只麻雀可怜兮兮的吱吱尖叫。
小胜子用一种悲伤的小狗的姿态,前爪着地,蹲在附近的一座假山石后咬着手绢泪流满面,为什么受气的总是他!?
一群同样蹲在后头的太监宫女们怜悯地看着胜公公慢吞吞地爬起来,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了暴怒的妖魔,哦,是暴怒的千岁爷。
——老子是月票兄硬了的分界线——
同样在月色下,千里之外的中京不远的龙关之中,有野狼朝着天空咆哮出猎食的信号。
黑暗的漫漫大山之中,有人忽然仰起头,眯起眼,定定地看着空中的一轮圆月,银色的月光落在他的面容上,光影清晰地勾勒出他的轮廓,有一种冰冷的金属的一样的质感。
“怎么了?”有男子的声音低低地在他身后响起。
他或者说她转过脸来,勾了下唇角道:“没什么,只是觉得龙关的狼很有味道。”
周云生看着西凉茉的原本温柔美丽的面容在月光下反射下显出一种惑人的冰冷,不由有些怔然,随后微微一笑:“狼是聪明的动物,虽然野性难驯,但若是遇到比它们强悍的存在,自然会退避三舍。”
他以为西凉茉是在担心深山行军遇到食人狼群。
西凉茉淡淡地一笑,没有解释,倒是一边一直没说话的黑衣美貌少年忽然不屑地嗤道:“那是懦弱好不好,你们是没有见过咱们西狄山里的狼,那才叫狼!”
周云生、西凉茉两人互看一眼,什么都没说,他们已经习惯这个龙素儿每每遇到什么东西都要和西狄比较一番,然后大肆地抨击天朝什么、什么不好。
就是白起这样聒噪的人一开始还有兴趣和他掰扯,到后来也受不了,直接追猴子打鸟去了。
龙素儿觉得自己被漠视了,很是不高兴,原本还想骂几句,却在看到西凉茉那种冰冷淡漠的眼睛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心底丝丝的冒凉气。
直到不久之后,他蹲在牢车里的时候,才知道那是因为一个猎食者在看猎物的时候,是不介意猎物在自己脚底下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