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用木制的屏风隔了内外间,还未走近,长安便已经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
窗台的案几上燃着一盏不甚明亮的烛火,白色的帐幔静静垂下,一只大手搁在床沿边上,骨骼分明的指关节微微曲成半圆形,再向帐子里一望,萧云沉静的睡颜便映入眼帘,他呼吸平稳,胸口微微起伏,露在薄衾外的左肩上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的棉纱布,长安微微撩开看了一眼,胸口处有些浸出的暗色渍迹,应该是血。
是怕她担心,所以这段日子才不再出现吗?
岂知这样没有他的音讯,她心里更会胡思乱想?
长安叹了一声,轻轻地坐在床沿,萧云该是被下了安睡的良药,不然以他的武功和警觉,有人靠近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不过这样也好,长安轻轻牵了牵唇角,她原本的怒火已经渐渐湮灭了下去,至少她不会对着一个昏睡着的人乱骂一通。
萧云的面容虽然有些苍白和憔悴,但他身体上传来的温度却是热的,长安心底微微松动,不由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只要人活着那就比什么都好。
这样想着,长安的唇角竟然牵起了一抹浅笑,当她回过神来时,一只手竟然已经覆上了萧云的面颊,轻轻游走而过,直到再次感觉他鼻间呼出的热气,她这才算放下心来,脑中紧绷的一根弦倏地松开,才觉得疲倦阵阵袭来。
到了彭泽后宿在城外的帐篷里,她真是没有一天睡过好觉,不是苦于条件的艰辛,实在是心底压着的事驱散了每每将要来到的睡意。
明天,明天她一定要找到吕太医,看看那药汤是否对染病者有效。
明天,她也要去看看毛晋,今夜便留给他们夫妻重聚,紫雨一定有很多话想要对毛晋说。
想着想着,长安便慢慢地枕在了床沿边,稳稳地抓住了萧云露在外的一只大手,这才眨了眨眼,安心地睡了过去。
萧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睡得这样沉过,他是习武之人,天生的警觉,才能在危险靠近时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让他躲过了一次次性命之攸。
可这一晚,他睡沉了。
自从受伤之后,他心里更不踏实,城里来回戒备捉拿那煽动闹事的贼人,他心里已有了怀疑,自然在病床上也睡不安稳。
他又担忧着长安他们在城外的情况,暗中命人加强保护,只是自己这带伤之身实在不能出现在长安的面前,怕是又要惹来她一通担心和责怪。
就是这样的操劳,让他这几天伤口都没停过出血,想着把吕太医也给气急了,直说若是治不好他,真是无颜再见王妃了。
被吕太医这一调侃,萧云反而是乐笑了,这才依了吕太医在临睡前喝了一晚安神的汤药,不过这份量下得真足,一睡过去,真地是万事不知了,若不是早知张谦调派了人手在四周戒备着,怕他也无法睡得这样安心。
萧云缓缓增开了眼,头顶还是那床白色的帐幔,浆洗得微微有些泛黄,他倒是不在意这些,如今摆在彭泽面前的是生死大事,至于这些生活上的琐碎细节根本无伤大雅,再说,他也不是那等贪图享乐之人。
微微侧了侧身,胸口便传来一阵钻心的疼,萧云冷吸了一口气,眉头紧紧地拧着。
想抬动手臂,才发现右手麻痛不已,似还有什么重物压在手臂上让他一时半会动弹不得,却又怕扯动伤口不敢使力去抬。
上身微微倾斜,萧云目光一瞥,入目是一丛黑漆漆的发顶,许是原本挽成的发髻已是有些松脱,此刻半散地垂在一侧挡住了睡颜,只露在外的耳垂莹白细润,在晨光的跳动中染上了一层金黄色,萧云甚至能够看清那一圈攀附在耳垂周围细细的绒毛。
只这样随意地一瞥,萧云却是心下一滞,这样熟悉的感觉他不可能会认错,心中的惊喜与焦急分两重缓缓压了上来,令他微微沉了脸色,不由自主地唤了一声,“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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