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才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奴家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太太,惹得太太这般模样。其实奴家这次来是给太太送这月的孝敬,另外还有我家老爷从湖广那边得的新鲜玩意,特地送来给大姑娘赏玩。几年来多得太太照拂,胡家上下全都感激太太恩德,日后也请太太多多帮衬。若太太有话不妨直言,这样让奴家甚为不安。”
“哼!”张氏将盖碗重重摔在桌子上,里面早已凉透的茶水泼了一桌子,她斜眼看着那胡家娘子,只是冷笑,“这番话说得可真真是好听,我可当不起你的感激,也不敢再照拂你。什么孝敬,什么新鲜玩意,我劝你趁早包了包裹拿回去,免得扔在我这里白白浪费!”
胡家娘子又叹口气:“太太到底因何事生气,说出来让奴家知道可好?奴家也好改正。若是我家老爷得罪了您,奴家回去就跟他说,让他立刻登门来赔罪。”
“啧啧啧,这般低声下气的做什么,如今的我可还值得你如此?”张氏眉毛挑得高高,如同两只就要一飞冲天的黑燕子,“少跟我这里装糊涂!打量我不知道呢,你来我这里之前去了哪里?你那份孝敬可是先备了双倍的分量孝敬了别人?在人家那里吃了闭门羹才来登我的门,拿我这里当什么地方!”
胡家娘子一愣,沉默一会,慢慢抬起了头,脸上带着谦卑的笑:“太太别误会,都是底下的掌柜办事不力,自己在那里胡乱揣测私自行事,耽误了奴家和太太的情分。奴家已经将那不懂事的掌柜狠狠骂了一通,还扣了他一整年的工钱和分红呢,这不立即就来给您赔罪来了。”
张氏又是冷笑:“来给我赔罪?那怎么开始不说,等我揭穿了你的把戏才赔罪,拿我当傻子哄么?”
胡家娘子眼睛眨了眨,换上一副乞求的神色:“是您刚才的威严将奴家吓住了,奴家一时乱了分寸,忘记自己要说什么话了。您一向大人大量,千万千万别怪罪。以后胡家上下还都得指望太太呢,您要是恼了奴家,回去我家老爷非得把奴家打死不可,您就可怜可怜奴家吧。”
张氏哼了一声,却没再说什么,胡家娘子又道:“奴家明白得很,太太是府里最有分量最有能力的人,如今虽然养病在家不理庶务,但等病好了之后,依然还是威风八面的侯府太太,府里大事小情全都得您张罗呢。奴家再怎么不懂事也不会在这上头错了主意,舍了您去巴结别人,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您说是不是?”
张氏的脸色这才有些和缓,转目看了一眼胡家娘子,“这还算是明白话。”说着一抬下巴,“坐吧。”
胡家娘子笑道:“在您跟前奴家怎么敢坐,何况家里还有事奴家也不便多留。东西方才都交给您身边的春梅姑娘了,您闲暇时看看喜不喜欢,若是有不满意的只管遣人去柜上知会一声,奴家立刻给您置办更好的去。只求您能继续照看着胡家,可怜我们小本生意,别让我们丢了这碗饭。”
张氏曼声道:“那是当然。”
胡家娘子看了张氏一眼,若有所思低下了头,深深福礼:“那奴家可就谢谢您啦。奴家不打扰了,太太万安,奴家告退。”得了张氏允许,她躬着身子慢慢退出了厅堂。转身的刹那,脸上恭谦笑容俱都不见。
林妈妈见她走远,拿了厚巾帕擦干净桌上泼洒的茶水,重新给张氏添了一盏。“太太,这婆娘真是不老实。什么掌柜的私下行事,若没有东家的吩咐,哪个掌柜敢自作主张朝侯府里搭关系送礼?碰了钉子才来我们这边讨好,要是西府接了她的礼,说不定她再也不来咱们这边了呢!”
张氏听了心头烦躁又起,手上一顿,刚填好的茶水又被她泼了一桌子。“管她老实不老实,她要孝敬我就接着,犯不上跟钱过不去。”
“那……”林妈妈迟疑着问,“针线房如今又不在我们手里,要是那边以后不肯用她家的绸缎布料了……”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难道我收了她一点银子,就得给她办天大的事不成?”张氏越想越气,丢了西府的管家之权,丢的可不仅仅是威风和面子,还有实打实的银子。
这胡家绸缎铺的孝敬只是一项而已,更有西府上上下下各处的流水进项,哪一处没有胡家这样的商户明里给侯府送货暗里给她东府送钱的?如今可是全都丢了!胡家还算好些,不管因为什么,起码这个月还给她送孝敬来了,更有那种她前脚丢了权人家后脚就不再照面的家伙,怎能不让她翻肠倒肚的窝心。
张氏在这里懊恼,那边春梅又进来通禀:“太太……姑娘又打丫鬟呢……”
砰!张氏这回干脆把茶碗直接扔到了地上,“怎么这样不省心!一个丫鬟,她要打就让她打,打死了我再给她买新的,你来这里多什么嘴,没见我忙着呢?!”
春梅赶紧低下头飞快退出去了,退到廊下又听见屋里哐啷一声响,不知又砸了什么。这种声音近些日子听得多,春梅都有些习惯了。廊下候着的小丫鬟见她出来,急急忙忙跑到跟前:“姐姐,太太不管吗?”
春梅叹口气,摇了摇头。小丫鬟急了:“这怎么办,我姐怎么办啊!”
春梅急忙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