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厉的气力几乎已殆尽了。邱广寒努力将他拖上岸,这才松了口气,道,你歇一歇。话音方落,一个沉重的声音却自颈后传了过来,冷至骨髓。
还有什么话要说,我准你说完。黑衣人的影子,斜目已可见。
凌厉抓剑欲起,邱广寒却心知此刻的他必不是对手,将他按住了,只希能拖延些时间,觅机伤敌。凌厉知她心思,也便不动,暗中回转气息。
拖延时间——也没用。那人竟看出来。凌厉,你为我剧毒箭尖所伤,不过顷刻之命。你这个女人算是重情重义,我很喜欢,若没什么要说的,我便带她走了。
你……凌厉再度欲起,可背后剧痛,那人手起指落,封住了他三处要穴。
太过激动,死得更快。黑衣人不紧不慢地道。
凌厉动弹不得,胸膛起伏,显是既愤怒又痛楚,陡然间却瞥见邱广寒的眼睛似是眨了眨。他微微一愣,想到她曾在以往的危险中给过他太多的眼神暗示,不由地平静下来。
黑衣人已然伸手,拦腰便将邱广寒抱了去。凌厉发不出声音,亦伸不出手,只眼睁睁看着,但心里也着实不那么冲动了。他明白她的意思:中了剧毒,虽然会增加他一时之痛,但他自那时饮过纯阴之血,早就不受药毒之害,决计也要不了性命的。若他拼死反抗,说不定这黑衣人便给他来个血溅当场——可是若他安耽躺着,黑衣人觉得他必死。也许就留他自生自灭。
可是邱广寒却与他不同——她反而要装得大悲大恸,大哭大闹,好叫世人都知晓他凌厉活不长了——他瞧着她的模样,心中却是一痛:怎么又是你在救我呢?怎么我又眼睁睁看着你被人劫走了?这种事情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他那一只在身下的左手,又一次狠狠地捏住了岸边的沙土。一伺身体可恢复行动——广寒,我定必来救你,马上来救你——这之前,这之前——以你的聪明,不会有事的,对么?你会留下暗号给我的。对么?
哦,对了。黑衣人将邱广寒抱离十余步,突然又好似想到什么,将邱广寒往沙石地上一挥,返身走了回来。邱广寒大惧,一骨碌爬起来,只见黑衣人自凌厉右手之中,将那乌剑抽了出来。
这剑不错。他看了看,顺手便要向凌厉挥下。
不要。不要!邱广寒抢了过来,伸臂一挡。你敢!
黑衣人呵呵笑了起来。剑尖一挑地上的剑鞘,将鞘也一起拾在手中,另一手却抚住邱广寒的下颌,略显粗糙的手指摩过她颈间细嫩的皮肤。
有意思。他伸臂一搂,将她轻如飞絮的身体轻易地扛到了肩上,回头向凌厉瞥了一眼。
放心,我一定好好疼她。
凌厉只听他大笑着,扛着邱广寒扬长去了——他咬紧了牙关,额上渗出汗来。
邱广寒头朝下。被这瘦高的人悬在肩上,只觉晃得头晕。穿过树林便是市镇。这人往她腰上一搭,她只觉被大手一托,便下了地,但随即身上一痛,已被点了要穴。
这点穴固然对她并无用处,她却也不愿节外生枝。当下只假装不能动弹,只见黑衣人另一只手仍捏着乌剑、剑鞘,甚至还捏着一支未曾弃手的钢箭,心道这只手竟真大。
黑衣人空出手来。将乌剑入了鞘,箭也回了筒,腰上的长弓却仍醒目。他大剌剌不顾,停当之后,又一手将邱广寒往肩上一送——这一回却是将她坐在了肩上。市镇之中,行人莫不侧目。邱广寒却无计可施,只得咬唇由他这般扛入了客栈。
正是午时将至,客栈中正忙。黑衣人到了大堂,总算将她放下,目光搜索处似在找什么人,邱广寒顺着他的目光也四下看,还来不及看到谁,黑衣人似已找到同伙,将她拦腰一抱,带了过去。只听他道,当真对不住四哥,有点事情耽搁了——我把人放放,一会儿就下来——这顿算我请了!
他说着,似乎也没等那“四哥”说话,便抱着邱广寒,径向楼上客房行来。
邱广寒当真是浑身透湿了。黑衣人一路扛着她,早觉她身上奇冷,但只道是因为天冷水冷,未曾多疑。此刻关了房门,将她放下,瞧见她紧贴住皮肤的一身湿衣,喉咙里滚了两滚,放了弓箭便要将她按去床头。
莫要着了凉。他解着她的衣衫,语气垂涎。听话,把湿衣都脱了,我替你擦洗擦洗。
邱广寒没有便动。若要继续假装穴道受制,她自是不该便动的;可是那只大手竟真的向她肌肤袭来——她在心里挣扎。我若反抗,恐怕也是不能成功——要怎样觅到良机,出其不意才好。
室门突然咿呀一声轻响,黑衣人一怔,不悦转过身去。邱广寒仰躺着,看不见门口立着的人,只听黑衣人埋怨道,四哥,你怎么上来了?我说了一会儿就下去。
这女娃儿是谁?那“四哥”道。
邱广寒心头一震。这语声竟如此熟稔——在哪里听过——不止一次——非常非常熟稔——啊,是了!她心下又狠狠一震。卓燕。这竟是卓燕的声音!他们是一伙的么?他……这次会帮我吗?
她心怦怦地跳着,只听黑衣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