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清冷。难得有休息的日子,船夫们尽在岸边上晒太阳。
俞瑞亲自去集市上选些补给,留了苏扶风一人,在狭小的船舱里闷坐。
铁链并不粗,却足以将她锁在这个地方。
她摸着这铁链。冬日的厚衣遮住了这冰凉的镣铐,太过有限的活动空间令她成为了一个彻底的囚徒。
她并不会逃——只是俞瑞还是选择了将她锁住。
链子——这是多么熟悉的用具。他的银链取过多少人的性命,可是此刻却只能叫她苦笑而已。
她发现她还是装不出来——那种为了让他开心的讨好——做不到,尽管她已经尽力了。她相信他们早已心照不宣。她活着,便是他杀凌厉的顾忌。
如果俞瑞死了,自然一了百了——苏扶风不在乎俞瑞于她有什么恩惠。只是——她真的没有把握,因为她什么都没有。
她的银链、暗器——一切用惯了的东西尽皆被俞瑞搜走。除了这件皮裘,她身上余下的不过是一件亵衣和一条污迹斑斑的长裙。
俞瑞走时,答应给她买一套新衣裙回来。只是她早已对此不感兴趣。
你要怎样都好,反正我——只是这样活着。
她蜷缩起来,笼住自己,打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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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安庆过来的信?拓跋孤接过来。
是,我爹派了快马送来的。顾笑尘道。
原来青龙教自武昌、安庆等地一路迁回徽州时。原先所在并未全部清空,仍留少数人看守。拓跋孤计划等人手足够时,将这几处设下分坛。安庆一处,恰好右先锋顾笑尘家里因之前一阵与他失了联络,一直没有随青龙教搬来徽州,此刻这信正是从那顾老先锋顾世忠处寄来。
拓跋孤展信看了,眉头却是一舒。顾笑尘却极为紧张,低声道,教主。信上说了……什么?
跟着折羽的那只白玉鸟飞去了安庆,顾老先锋唯恐是因为她出了什么事,特发急函来通知我。
顾笑尘心下也一松,道,老头子也真是的,明知苏姑娘有伤在身,肯定是留在青龙谷养伤。白玉鸟儿想必是之前走失的吧。
拓跋孤微微一笑,却不言语,心道若是以前,就算折羽伤得如此,我仍不见得就由她闲着养伤。看了顾笑尘一眼,道。你这表情——看来是害怕你爹会在信里说你的不是?
那……那倒不是。若是那样,他也不必用加急书函。我是担心家中当真有什么事……
若你家中有事,信怎会寄给我。拓跋孤说着,将那书信给他。散会之后,去替我回一封信。告诉他多谢费心,我和折羽都在青龙谷。请他尽快派人将小玉送来。停了一下,又道,你爹自己准备几时迁回徽州?不如你找个时间去接他一趟。
谁知道他想不想来……顾笑尘接下信来,退至一边座位,只是暗自嘟囔。
他总也有好几个月没有见到家里人了。虽然前一阵写了家书回去,但顾世忠并不曾理会,他想来是顾世忠多少知道了他曾被逐出的风声,正生着恶气。他虽天不怕地不怕,却独独畏惧这个老爹,这个时候又怎敢见他的面。
此刻先是霍右使开始向拓跋孤提起目下教中之事,顾笑尘一时未集中精神,只是瞪着那信上字迹发呆。
竟是发书给教主,也不发给我么……他颇是气鼓鼓地想。教主偏偏还叫我来回信给老头子,这真是……
再愣一晌,他脑中突然有什么轻轻一跳,省悟过来。是了,顾世忠是在与他生气,不愿理睬他,可是终究也想告知他一声平安——是以信绝不肯寄给他,却可以寄给教主——否则家中那么多人,他又为何要亲自提笔来写。
他此刻才突然明白这信究竟是给谁看的,心中一阵激动之后,抬头看了眼拓跋孤。教主自是早就明白爹的这层意思了。他心道。唉,我这个儿子,难道当真便有这么迟钝?
这日议事毕,拓跋孤早安排了晚筵,请了众人一同入席,自己却暂离了座,将顾笑尘也一起叫了出来。
有件事本想叫你帮忙,却不知你眼下怎么想。拓跋孤开口先道。
教主只管吩咐,笑尘怎可能不从。顾笑尘对他这略喊犹豫的口气有些不适应。
是折羽托我一件事——但此事恐怕需要花很长的时间,又须得一直在外奔走。我本想叫你去,但眼下看来——你还是去一趟安庆看看你爹比较好。
他——不用看。顾笑尘道。是什么事,你吩咐了,我自当做到。
好,我先与你说——去与不去,你自己再考虑。此事是要你找一个人——苏扶风这个人,你也该知道?
天都会的苏扶风么?知道。前一阵中原各派围攻青龙谷的时候,她似乎也有参与,据说明月山庄的邵凛是死于她手。教主要找她?
是折羽要找她。她与折羽的关系你可清楚?
苏姑娘……是了,她们都姓苏,莫非是亲戚?
是亲姐妹。拓跋孤道。眼下她有点麻烦,但人却不知在哪里,恐怕要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