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你觉得怎么样？”温和的声音响起，将兰深从沉思中唤醒，但他并未作答，蓝紫色的眼睛仍然一动不动地盯着某个方向，没有半点聚焦。
来人对他的冷淡已经习惯，他不回答，也不在意，只按着自己的心意说下去：“喝药的时间到了。”
散发着淡淡红豆甜香的味道靠近了他，一只勺子凑到了他的嘴边，兰深一扭头，无声地表示抗拒。
“你的眼睛还没好，不能不喝药的。”温柔的声音，没有一丝的不耐烦。
“没用的。”兰深终于开口，他的身体他最了解，施展了那样强力的禁术，他只是眼睛失明而已，算是轻的了，他的家族先辈中，胆敢像他一般尝试的人，没有一个能活过三十岁的。即便是这样，再让他回到那个瞬间，他依然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你不试，又怎么知道没用？这世上的药物千千万万，总有能够治好你的！”那人的声音温和却固执，温热的瓷碗小心地放入兰深的手中，“你自己来。”
“你有没有喝过你自己熬的药？”兰深忽然问道。
“没有，怎么了？”温和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疑惑。
“没什么。”兰深面不改色地将瓷碗中的药一口饮尽，不要以为这是件很简单的事情，因为那药闻着香甜可口，难喝程度却是他所喝过的药中最顶级的！真不知道这种巨大的反差这人是怎么做到的，但，不管多难喝，不管这药物里是否掺杂了什么多余的成分，对兰深而言，都没有太大的差别。
他不怕吃苦，更不会轻易中招，无论这个人如何温柔地对待他，如何一次又一次地在他身旁念书，企图净化他的心灵，他都不会受到任何的影响。
就好比现在，这人又开始念书了，今天，他念的是一本想象瑰丽、意韵奇诡的文——《逍遥游》。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那人的声音抑扬顿挫，那奇异的场景也让兰深稍稍提起了一些兴趣。
原本这个世界没有文字，更没有书，但在神域和魔域创立后，天忽然大开，掉落下三山书籍，人类的智慧才真正地开化。这些天书，都有着很奇异的思想，每一句话，都仿佛别有深意，其中的任何一本，就足够一个人用一生的时光去研究。
但，这毕竟还是个以武修为主的世界，单纯做学问的人，是不存在的，而像他身边这位学识渊博，却又深不可测的，更是难能可贵。
即便一开始猜不出，但这么多天相处下来，这人的身份，早已在兰深的心里呼之欲出了。
方天齐，方家这一代最神奇的男子，曾和他有过两面之缘，都不是什么好印象啊！一次是在徐梦雪的生日宴上，他跟着夜无痕一起去杀人，混乱的场面，他并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印象，但后来却从啰嗦的林斯文口中听说到，当时，他差点砍伤了他的弟弟。第二次，就是在跟着梦云去方家寻找小狼的时候，方天齐如同他最讨厌的神棍一样，说着让他倍感可笑的话语。
说起来，某些时候的方天齐和林斯文还真是有些相像呢，但差别又极大。林斯文那副温文尔雅的外表不过是为他谋得更大利益的手段而已，方天齐呢，如同谪仙一般高高在上，看似温和，却比谁都冷酷无情，偏要装出一副悲天悯人、博爱天下的模样，真是令人作呕！
第一次，兰深觉得林斯文还算是个不错的人，那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家伙，活得很真，真的又很有趣。像他那样的人，要是遇到自己现在的状况，估计也能如常的说话，甚至还是那样欠扁地故意激怒他吧？
读书声骤然停止，方天齐的声音带了一丝惊喜：“你也喜欢这书吗？竟然笑了呢，这是你来我这里第一次笑！”
他笑了？兰深微微愣住，下意识地抬手去摸，那微微弯起的弧度还没有完全消散。
真的呢！他居然在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笑了？这绝不是因为喜欢什么逍遥游，那后面他根本就没听，唯一的可能性只剩下一个。能够让他发笑的，也只有那个没脸没皮的家伙了。
果然是天生搞笑的家伙啊，居然连他都不能幸免！一想到这里，又想揍人了。
“你的笑，很好看，要多笑笑才好。”温和的声音里隐隐的有些伤感，很淡很淡，却还是让兰深捕捉到了。
身为一个瞎子，他的听力和其他的感觉总是比常人更敏锐一些。
“不管你想的是谁，我都不是他。”笑容彻底敛去，兰深的声音冷淡至极。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好久好久以后，他才听到方天齐压抑着悲伤的声音：“你说的对，你不是他，谁都不可能是他，他早已经不在了。你真的很像他，但，毕竟不是，对不起，我很抱歉。”
“知道错了，就不要再犯。”兰深依旧冷淡，方天齐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他的想法他不会在意，至于他究竟将他看做谁的替身，兰深更没有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