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座城市,在灯火辉煌的背后,总会有光明照不到的角落。
小云就躲在这样一个角落,阴冷、潮湿而黑暗的角落;她已经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她很饿。
这个角落是在火车站的后面,再往后,是一片黑魆魆的荒野。秋夜的风刮过,那响声,仿佛带着一丝冤魂的呻吟。
小云不知道自己的年纪和生日;爷爷说,捡到你的那天,正好是七月十五,鬼都不收你,你命大啊;看那时的样子,也许是一两岁,也许是三四岁;所以爷爷随便定了,那就算三岁吧,照这么算,你今年就可以算是十五岁了。
小云也没有姓名,爷爷说:“咱们就像那天上的云,不知道从哪来,也不知道往哪儿去,就这么飘啊飘,以后,你就叫小云吧。”
爷爷也没有名字,她从小就叫爷爷;别人却是叫爷爷“老头”或者“老杂种”。
小云跟着爷爷不知道飘过了多少地方,前两年到的这个城市,就再没走了,因为爷爷说:“走不动了。”
小云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捡垃圾,然后去卖钱;爷爷有时候去帮人搬东西,或者去讨点吃的,俩个人就在火车站后面安顿下来。
在这个城市,小云和爷爷差不多已经快有“家”了,“家”就离她现在呆的这个角落不远。那是爷爷捡了很多的砖头和木头搭起来的一个小棚,上面还盖了油毡和塑料;冬天的时候,把四周用塑料遮好,里面会很“暖和”。不幸的是,爷爷盖好“家”后就病了,一直躺在里面咳嗽;所以小云每天必须更加拼命的捡垃圾。
不过,现在那个“家”没有了,是二狗带着强子来拆的。
二狗是火车站后面这一片地方的“老大”;二狗很凶,捡垃圾的都怕他;连炸葱油饼的王婶都警告过小云,不要惹二狗;王婶是和爷爷一样好的人,给小云吃过葱油饼,王婶的葱油饼真的很香,咬一口,还会流出油来;王婶说不要去惹二狗,那是绝对不会骗她的。
二狗总是在火车站后面晃荡,那是因为他不敢去车站前哪一带,因为车站前有强子。
二狗有次在车站前游荡,随口吐了口痰,结果那痰很不小心,竟然掉在别人鞋上了,碰巧的是,那鞋子正好穿在强子脚上。
强子大怒之余,二狗被狠狠的扁了一顿,从那以后,二狗就不怎么敢去车站前面了,只能在火车站后面游荡。
二狗被扁了,小云当然很高兴,但王婶说,强子也不是好人,因为强子吃葱油饼从来不给钱。
那天,看着二狗屁颠屁颠的领着强子过来,小云还很奇怪,怎么这两人到一块了?
二狗对大伙说,强子哥要在这边开大公司,这里以后不准捡垃圾,也不准住人了,你们都得滚蛋。
说完,爷爷就被他们从“家”里拖了出来,抬到这个角落里来了;而爷爷辛辛苦苦建起来“家”,也被二狗一脚踹过去,轰然倒下了。
爷爷被抬出来后就一直不吃东西,没有再睁开眼看小云,也不吭声,小云喂他水都不喝,只是躺那,一动不动。
王婶背着火炉和铁锅路过的时候说:“你爷爷已经死了。”
小云不知道“死”是什么意思。
王婶叹了口气,然后给了小云一个葱油饼,说:“这里住不成了,你还是走吧。”
小云没走,她吃完葱油饼就趴在爷爷旁边睡着了。醒来的时候,爷爷已经不见了。她就一直坐在这个角落里等,等什么她也不知道,也许是等爷爷回来。小云等了多久,她自己也记不清,只知道自己很饿了;爷爷一直没回来,角落里也再没有人来过,一直到那个大个子出现。
江天放已经在车站后的这片荒地转悠几圈了。
他老早就看见了那个猫在角落里的流浪儿;那空洞、呆滞的目光让他的心似乎被突然刺了一下,很疼。他试图去接近那孩子,流浪儿没有任何反应;一直走到流浪儿身前几米,江天放才看清流浪儿的模样。
流浪儿瘦,很瘦;大概十来岁;看不出肤色,因为手上、脸上全是污迹;几根稀黄的头发散落额前,头上有一些碎纸杂屑。
流浪儿猛然抬头,看见了身前不远处的大个子,眼里流露出惊恐的神情;身体一缩,连滚带爬地窜进了后面的杂物堆中。
江天放没有再靠前,站了一会,然后默默地转身,走出了那个角落。
宁阳火车站在宁江南边,从宁江大桥过来大约三公里;火车站后面原来是片荒地,满是杂草和乱石;乱石滩间有条简易公路,不是特意修的,是汽车軋出来的;这边没有旅客过来,但有个货运的后门,往西部山区的货从这里走,不必绕道,要比从火车站的正门走近很多,所以时常有车辆进出,便軋出了这条路。
不过,江天放知道,最多到明年,拟建的环城线就会开工,而且会经过这片荒地;未来的京珠高速也会从离这大约一公里的原野上横亘穿过。江天放希望提前在这里找个地方,修建计划中的物流中心。
夜晚的火车站比白天更为喧闹;无数钟情于黑暗的生物从四